自从上个月王大爷被儿子儿媳半强迫着带离了小城后,一直因为没能帮助到他而深深自责的老秦就不敢再提起王大爷的话题,虽然随着时间的过去,不再像最初那么难受,但是老秦仍然会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湿润的眼角而仰天长叹。老秦和我王大爷两人之间虽然平日里不见有多么深的交情,却似乎有着某种类似父子的情谊存在其间——当然这只是后来人“过客”的我的臆测……
“王大爷他——算了……”
“没事,老爷子他现在过得也挺好。病也治好了,和儿子也团聚了,现在就差办好出国手续跟着去国外享福了——不用替他担心了……”嘴里说着轻松愉悦的话题,眉间蹙起的竖纹,却暗含了不知多少的担忧。要不是知道小王哥在妻子一家面前唯唯诺诺的受气表现,光凭这几句话,我还真的相信王大爷终于“好人有好报”,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可惜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接下来老秦向我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的他准备连夜过去寻找刘叔,探明他拒绝参加儿子婚礼连儿子儿媳的面都不见的真相,而我则留在小城,和心姐一同全力阻止、拖延明天下午将要举办的婚宴,留待老秦找到并说服刘叔归来的时间——听起来似乎很容易的样子,但是……
“我怎么拦着别人结婚啊?”
“只是拖延婚宴举行的时间,又不是让你堵着民政局大门不让人进——再说了还有小心帮你呢,有什么难的?”
“不能那你怎么不留下来?”我不情不愿地嘟囔着。
“那你去找刘叔。”老秦也不磨蹭,直接伸手要把车钥匙还给我。
“还是算了吧……”我摇头推辞。想了一想,别说让我劝说这个连儿子的话都不听的倔老头了,(在市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估计连刘叔住的地方都要找好久。这么说来,我好像就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five……
“就算你想去我也没办法代替你留下,”老秦收回了钥匙,低头看着反光的地板,“因为我总是唱反调阻拦他,估计小刘(刘叔儿子)已经烦死我了,要不是碍于小城里其他人——尤其是刘婶和小雪姑娘,估计早就想挑衅打我一顿了——为了不让他在拘留所里办婚礼,我还是躲着他点吧……”老秦轻佻的话语和他脸上似哭似笑的表情,令我忍俊不禁,内心的不安也消减了许多。
临走前将之前放在桌上的小说塞进了我的怀里——“没事多看看书,别整天游手好闲的。”换上了方便行动的黑色圆领针织衫和高腰宽松牛仔裤,脚上穿着深色运动鞋,外面披了件早晚保暖用的灰色羊绒呢子大衣,老秦驾车先到镇上加油,之后直接奔目的地附近寻找“失踪”的刘叔。
虽然我知道以老秦的能力,绝对会及时找到并劝说刘叔回到小城,但是我心里依然惴惴不安,怕就怕在我这个环节出现问题。说是有心姐从旁协助,然而我一想起刘哥那继承自他父亲——为了躲避儿子近一周无声无息仿佛人间蒸发的倔老头刘叔——的固执性格再仿佛牛奶配面包、面包配香肠、香肠配大饼、“大饼卷一切”般融合着其本身自负狂妄的性格,光是我这个胆小懦弱的社恐死宅加上温文尔雅善良谦逊的心姐两个人,真的能够阻止刘哥骄傲自满的决定吗?我不禁表示怀疑……
为了能够养精蓄锐好好的应对明天那近乎不可能的任务,惶惶的我胡乱地洗漱完毕后,早早上了床。但是因为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是觉得床铺不稳当,就是因为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觉得烦躁,后来不知怎的,就总疑心窗户外面有不好的东西发出疑似扰民的动静,到最后都快要搞出幻听了,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早已忘却但是一直潜伏于阴暗处的骇人听闻的故事、传闻、幻象、案件……不得已,我只好从床上爬起,点开日光灯,瞪着通电后时而闪烁明灭的荧光粉,直到晃得自己连天花板都看不清,才强迫自己稳定下心神。
结果这么搞完,我更睡不着了。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鬼门关应该已经关闭,不会再有诡异事件发生。我安慰着自己。
正好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老秦塞给我的小说,东野圭吾的长篇侦探小说《时生》。——真的要大半夜看侦探小说吗?不过曾经在大学图书馆里看过这本书的我隐约记得这本书里并没有太多血腥恐怖的故事,好像是本讲“穿越”的书……为了重温旧梦,我翻开了书籍。因为是两年后的重读,对这本书的记忆还残留着许多,所以阅读的要比平时快上好几倍。一个多小时就略读完毕。因为是重读,所以剧情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大的触动,唯一令我感到印象深刻的是,这本书讲述的主人公是一对父子,并且相较于作者的其它作品——比如让我记忆犹新的《嫌疑人x的献身》中令人拍案叫绝的犯案手法——这本书更多的是讲述父子之间的感情……
老秦是故意把这本书留给我的吗?
晚上睡得不错,闹钟刚刚响起我就醒了过来。起床,整理好内务,本想晨练一下,还是决定留些体力等待之后应对刘哥这道巨大的难关。
自己一个人的早饭,一切都从简。因为不想生火,我也懒得煮鸡蛋,也干脆没有煮粥切咸菜。桶里巴特尔上次送的最后一批羊奶快要喝完了——要是还想继续喝的话看来要重新找“供应商”了——留下明天两个人的份,热好了之后,就着张姨给我的面包,吃起了早饭。
刚吃上几口,还没等我胃里热乎起来,车站大门就被打开了,心姐走了进来。应该是刚刚跑步归来,身上穿着一套修身的黑色运动服,十分的合体熨帖,凸显着她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仿若少女般活力四射的美好娇躯。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么早,但是看出她还没有吃饭,我招呼她过来,并起身要回厨房煮几个鸡蛋。
我刚站起身,就发现心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一位比她年纪要大许多,几乎可以称之为阿姨的中年妇女,穿着倒是很时尚,一身崭新的秋季服装,既年轻又华丽,而且头发还特意烫成了流行式样又不失庄重的小卷波浪,脸上明显是找人精心画的妆容,虽然有些厚重,但确实遮去了年龄留下的印记,整个人年轻了许多,一点也不符合其平日里的穿着打扮,要不是她跟在心姐后面,我还真的差点没认出来……
“你是——刘婶?”
心姐对于我的反应十分满意,拉着身后有些不自然的刘婶,笑着问道:“怎么样?我和小雪带她去化的妆、做的头发,衣服也是我们帮她选的……”仿佛顶尖设计师介绍自己的作品一般,心姐津津乐道着自己的成果,一旁的刘婶则只能像模特人偶似的尴尬地站着。
听说她们大早上五点多就跑到理发厅,央求熟识的发型师早早开店就为了这惟一的一位顾客工作,又马不停蹄的到影楼以同样的手法找到心姐的朋友帮刘婶画妆——我再一次认识到了女性的可怕毅力,收起了带着些许玩笑的看法,认真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其中不乏许多溢美之词,不过一想到她们的努力,便不觉违心了……
现在我心里只有一个疑惑——既然是要拖延婚宴的举行,为什么还要早早的进行装扮呢?
“就是想打扮的好看一些,你有什么问题吗?”两位女士死死地盯着我,眼冒精光。
“……不敢不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