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收拾一下这仿佛曾经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杂乱不堪的屋子,但是听着老秦又再次响起的均匀鼾声,我决定还是算了,别再折腾一下,弄出响声惊扰了老秦——吵醒他事小,冲我发火可就难受了……
轻手轻脚地翻出被压在床下的衣服,拍了拍灰尘——咳咳——换上身,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我赶忙走出屋子,先躲避这里的混乱。
因为是郊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平时我们都是八点半算是正式开始上班时间。但是早起晨练惯了的老秦,每次都会在五点半左右就起床,六点之前就打开了老式卡带录音机,在车站正中央,放着各种具有年代感的经典音乐(小晴留下的“死亡摇滚”被封印了),把我叫醒——以前还播过一段时间广播体擦,但是据他说因为我挑的太难看,就不放了……
其实今天正常来说是法定节假日——中秋节的第一天休息,本不需要早起,但是因为大会安保工作的缘故,我们的休息日都被取消了,休假也都全部暂停,即使像我们这种没什么工作量的偏远地区也不能例外,所以直到十月末大会结束都是全天上班。而且今天是小城每个月例行的“进货”时间,八点前,送东西的货车都会准时停靠,张姨张叔还有偶尔接快递的其他人也都会过来取东西,所以要比平时早点准备好上班。
每月的这个时节,老秦都会起得更早,在六点前就会准备好饭菜,等着还迷迷糊糊的刚起床的我,吃完饭后,视情况再定是否跑步,如果时间晚了就在屋里抻抻筋骨,做做比晨跑更累人的健身操……
但是在水房洗脸都能听到疲惫呼噜声的老秦——也不知道他是被灌了多少,几点才回来的……
今天看来是指望不上他,要靠我自己了。
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训练下,车站的工作已经基本摸清——其实也没什么太复杂的,一个人就可以做的过来,但是习惯了跟在老秦后面的我,对自己单打独斗还没什么信心……
洗漱完毕,本想着做点什么,但是已经快七点半了,现在才做饭,八点前吃完,时间有点太紧张了,而且万一提前进站了呢?可是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白天也没少惹事)现在确实有点饿,而且一会还要搬东西,不吃点东西不行啊……
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倾肠倒笼,找了一大圈后,除了几根黄瓜可以生吃外,没有可以临时充饥的。
原来老秦昨天晚上把孙大爷他们送到蒙古包后,挨不住大家的挽留和劝说,被强行拉住,但是碍于我们的安保规定不得不假装陪着巴特尔和洛哥喝了几杯,把酒都倒掉了——虽然洛哥酒量不错,但是巴特尔珍藏的马奶酒太过醇厚,没什么经验的德国人还以为是酸奶,不听劝阻,“闪电战”一般连干了好几杯后,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了……本来就是他和巴特尔叫的最欢,结果倒下了一个之后,猝不及防的大家也都没什么兴致,匆匆结束了酒席;好在孙大爷他们一家离巴特尔家比较近,在还算清醒的巴特尔帮助下,背着洛哥,搀扶着孙大爷,孙姐推着熟睡的乖宝宝回了药店;即使没有喝酒,老秦也没开车,骑着“天马”带着抱着心姐回到小城。
原计划把心姐送回书店之后,就赶紧回车站休息,准备明天的工作,但是没成想,看到了本应该摸黑睡觉的张姨家里,灯火通明,在厨房正忙活什么——过去一看,正碰上张姨张叔和王大爷和面、拌馅,包起了月饼……知道原委之后,老秦也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帮忙,差不多四点才结束,连“天马”都睡着了,老秦不得已求救于善解人意的马儿,将疲惫不堪的自己载回车站(怪不得睡梦中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我有些颓然地轻轻靠在身后晃动的古旧楼梯的栏杆上,看着二楼办公室,王大爷紧紧抱着月饼,蹲在门口,老秦也只得哈着腰,伸出右手轻轻放在王大爷微微颤抖的身上,不断的叹息;我仰起头,望着车站高高的天花板,因为无法受到阳光的照射,再加上外界阴雨和寒雪的摧残,上面布满的霉菌和污渍连成一大片,几乎把整座车站都笼罩在阴冷之中……
老秦还在安慰着王大爷,我也没过去烦扰,就下楼帮张姨张叔收拾货物。
两人已经搬得差不多了,站台上还剩两个最大的袋子,我走到其中一个看起来满满登登的袋子面前,正想伸手拎起来,突然发现上面袋子开口的地方,装着一个和里面货物格格不入,包装精美的纸箱子。
我睁开了眼睛,把床头的闹钟拿在手里,五点二十九分——虽然昨天和弟弟看那部没见到结局,剧情还莫名其妙的电影熬到很晚,但我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还是很准时的。
一分钟后,订好的闹钟响起的瞬间,我关上了它。
起床,换好衣服,走出我的屋子,走向隔壁弟弟的房间,敲了敲门。
“起来了,说好的早上和我一起晨练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毕竟暑假的时候只坚持早起了几天之后就叫不起来了,我推开门走进弟弟的房间。
不同于我近乎强迫症的整洁房间,这里凌乱了许多,和同样大小的屋内,不同的是东西的摆放毫无规律:书桌上胡乱摆着各种课本、扣上的小说和漫画也散落其间;墙上挂着的地图也东倒西歪;随意脱下的衣服卷在床下,被子下弟弟庞大的身躯随着呼吸起伏着,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拉开窗帘让初升的太阳照亮昏暗的房间,用力掀开了他的被子。
”起来了。“
”哥,你别闹。“
弟弟迅速的把被子拽回,翻了个身。
”快起来了。“
我又饶有兴致的再次掀开被子,笑着说道。
”……“
这次弟弟什么也没说,不耐烦的又把被子抢走,盖在了头上。
”哈哈,起来吧,你也睡不好了。“
”郑好,你要干什么?“
弟弟终于被我搞烦了,推开被子,皱紧眉毛躺在床上冲我吼道。
”起床气还不小,不是你说的要减肥,坚持锻炼嘛‘,我坚定地说道,”暑假才练了几天,来了句’好不容易休息了‘就不练了,开学了你可别想再躲。“
”不想减了,没意义了。“弟弟有些颓唐地躺在床上。
“不是你心血来潮说要减肥吗?怎么,失恋了?”我敏锐的察觉到了弟弟的异样,出声问道。
“……”
弟弟没说话,翻身背向我,不想理我。
我把他又扳了回来,按住,让他面向我平躺在床上。
“行,咱不为减肥,就为了身体——毕竟咱哥俩身体都不好……”
“……”
弟弟嗫嚅着什么。
“什么?”
“只有我!”
弟弟说完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更咽道。
“从小就只有我一直在生病,只有我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
“哥陪你!”
我直言正色道。
弟弟停止了抽噎,拿开胳膊,看着我。我微笑着伸出手,起身拉起他。
“快起来吧,日出是赶不上了,总不能看日落吧。”
弟弟也起身,找了一圈,没找到出门的衣服。
“妈,郑浩的衣服呢?”
我代替不好意思的弟弟,冲着已经起床准备早饭的母亲问道。
“谁?”
“小浩的衣服!”因为我俩名字很像,所以在家都叫他小浩,但是出了门许多人都愿意“以貌取人”就叫相对高大的弟弟大浩。
“在他柜子里了,这么大人了自己衣服都找不到……”
折腾了一会终于收拾妥当,吃了片面包,喝了一杯热水,我和弟弟出门开始锻炼。
“老郑,你怎么这么慢啊?”
“郑哥,你可算来了。”
一如既往,我的两个晨练伙伴,同班的眼睛仔李成和小我一年级同样是学生会成员的刘振宇穿着短衣短裤等在门外——旁边还有一位意外的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