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刘插话道。
“……不能是都,没了吧?”我有些胆怵,记得曾经听过整个镇子上的人都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诡异故事——我不是进了禁区了吧……
“哈哈哈,这孩子。”张姨被我害怕的样子逗乐了。
“没那么复杂,这地方就没有本地人,我们就是本地人——第一辈本地人。”
早期这里是片草场,因为过度放牧变成了荒漠。二十多年前,有个本地的官员提出在这里建处现代化城镇,结果因为资金问题只建了个车站。
“那你们是怎么来这了?”
车内霎时鸦雀无声,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敏感的问题,我连忙摆手。
“没事,你在这工作,问问也是应该的。”张叔轻笑了一声,紧紧握着张姨的手。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原来是开豪车的吧。”刘叔问我。
“对。”
“是真的,没跟你说笑话,我原来是给领导开车的,开的都是走私来的限量版豪车,全国也就这么一辆。”
“走私?”
“对”,刘叔耸了下肩,“给的工资倒真不少,谁管他是哪弄来的。”
“这倒是事实。”我心想。
“我那个领导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过的也提心吊胆。听说了这个地方的事,立马就想出招了——要不怎么人家当官呢,脑袋是真好使啊,动用各种关系,明着是建设城镇,暗地里把手里见不得光的都藏在这里,在这搞各种做一半就放弃的工程——后来干脆和二奶离婚搬了过来,最后被情人举报睡了下属的前妻。”
“?”最后一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我们都是原来领导家里的,在这工作了十多年,他进去以后,我们都受牵连了。回家去的几号人被老家的人戳脊梁骨,过得都不好,就剩我们几个……一开始一直说要取缔这里,但是这两年也没人愿意提了……”刘叔说到这里也不在言语。
张叔和张姨紧握双手低头默然,王大爷紧抱着箱子看着前方的虚空。
安静的车内让我感觉到了无言的悲伤。
“那老秦呢?他也是一直就在这吗?”突然想起老秦,为了打破这空气我问道。
“小秦是前两年调来的……到站了。”刘叔长叹了口气停下车。
我帮着搬完东西,看张叔他们情绪都不太好,就道了别。坐上等着我的公交车,耳边只有刺耳的机械老化的噪音,看着车窗上熟悉到让我厌恶的脸,内心痛苦沉闷——我才二十四岁,到这个正在死亡的镇子是干什么?
痛苦的内心挣扎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用力吐了出去,二十多岁了,总不能一直在家啃老啊。
回到车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解决了晚饭,本想问问老秦的事,但是他直接就回屋看书去了,我也只好回屋去了,张姨他们送我的东西还放在床上,打开袋子发现是各种零食——这是真把我当小孩了,苦笑着收了起来。因为早上起得早,看了会手机十点多就困了,躺在渐渐习惯的床上,轱辘了半个多小时才睡下……
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只有十几辆火车经过,其中就一辆在这里停靠过,所以基本没什么活干。而且附近都是荒山,连春季防火都没什么必要的工作。
进入初春,虽然天气不再寒冷但是风沙极大,有时候甚至整天看不到阳光。做完工作后,几乎每天到镇上转转,主要在张姨和张叔强烈要求加上老秦的默许(乐得安宁)下,我差不多每天晚饭都在他们家里吃,虽然不是什么盛宴但是家常菜的味道确实朴素可口。
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因为刮了一天的狂风,几乎走不出车站,索性就待在屋里玩手机。
正当我为数据网络时断时续郁闷的不断踱步,就像用老式收音机寻找信号的时候,车站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这家伙,风真大啊——人呢?”
“张叔?张姨?您俩怎么来了?”我出屋一看,两人脚下放着两个大纸箱子,不断抖落身上的沙土。
“这孩子,好几天不来了,你姨想你了来看看你!”张姨边说边走到我面前仔细打量我。
“咋又瘦了?”
我也就两天没过去……
老秦也拿着书出了屋,捏着正读的那页。
“正好小秦你们还没吃饭吧?去把你们那个大桌子拿来,特意搁家里做好的菜给你俩带来!”
小?秦点下头,就把书送了回去。我本想过去帮忙,却被张姨拽住。
“好几天没看着你了,陪你姨唠会!”
也就两天没去……
张叔笑着说完,就去帮老秦收拾饭桌。留下我尴尬地陪着“热情”的张姨,并不断重复问了好多遍的问题。
“好了,上桌吧!”
我并不主动的被拉着坐在了张姨旁边,干笑着——让我想起了陪家里年迈的长辈吃饭。
“来,别光陪你姨唠嗑,跟你叔喝两杯!”张叔倒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
长辈递酒,本不该拒绝,但是这怎么也算工作岗位——我看向老秦。
“你瞅他干啥?这是下班了,自由时间!”张叔举起酒碗。
我站起身,双手接了过来,看张叔干了,我也硬着头皮端到嘴边——哇,这么呛?
其实长这么大都没怎么跟人一起喝过酒,更别说是闻着都呛人的白酒,勉强抿了一口,冲的我差点流下泪。
“哈哈哈!”
“别欺负孩子,他还小。”张姨白了张叔一眼。
小?我都二十多了……
我看了眼默默吃饭的老秦,似乎是我的错觉,为啥他看上去有些悲伤……
我这一碗酒没怎么动,张叔却谁说也劝不了的一直喝。终于仰头喝光了最后一碗,“哐”的一声把碗砸在桌上。
大家仿佛接到了信号一般,都停下了,本来热闹的餐桌上寂静如死。
“那个……”张嘴却不知说啥。
“你多大了?”张姨又问了一遍,但是声音却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