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夜晚,张晨在惴惴不安中度过,房间外面只要稍有动静,他就会从床上跳起来,怀疑是不是顾淑芳下楼来了,有时候又疑心自己听到了头顶,顾淑芳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有一两次,还跺跺脚,张晨不知道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确有其事。
顾淑芳的房间里铺着地毯,照理说,自己是听不到她的动静的。
张晨躺在床上,两眼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胡思乱想。
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张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突然被惊醒,他听到了女人嘤嘤的哭声,张晨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听到了,坐在床上仔细地听听,确实是有人在哭,这哭声,分明就是顾淑芳,
张晨心想,完了完了,顾淑芳这没完没了的哭泣,不管是小林还是彩珍她们,一定都会听到,她们听到,明天符总就会知道。
符总听完两个外甥女的报告,一定会起疑,为什么顾淑芳在家里,好好的会发神经,半夜里哭。
他一定会去仔细地了解,这一了解,自己和顾淑芳交往的蛛丝马迹,说不定就会被符总扑捉到。
张晨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悄悄地打开门,尽管他已经放轻手脚,门还是“嘎”地一声,吓了他一大跳。
要知道这时候四周都是一片片支棱的耳朵,在听着顾淑芳哭泣的同时,也兼听其他的一切,有任何的响动,都不会被他们放过。
张晨拉着门把手的手停住了,不敢继续,他就那样站在一条七八公分宽的门缝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月光从门缝里倒了进来,把他劈成两半,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犹豫着、迟疑着,一半想往前进,一半想退缩回去。
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去,和顾淑芳说一会话,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也可以劝她不要哭了。
但让张晨害怕的是,他不知道和聆听的耳朵在一起的,是不是还有警觉的眼睛,自己放轻手脚,即使能逃过他们的耳朵,但能不能同时躲过他们的眼睛?
还有那个要命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上去,还能不能下来,特别是在顾淑芳要挟了他之后,他现在上去,给顾淑芳的感觉,太像是已经妥协了,退缩了,完全被招安了,无条件地接受了顾淑芳的要求,那就是乖,听话,不要走,留下来做她的小白脸。
那我张晨,成了什么了?
顾淑芳继续嘤嘤地哭,她的哭声若隐若现,有时候仿佛很远,有时候又很近,张晨站在那里,不停地颤栗,他觉得顾淑芳哭着哭着说不定就会哭下楼。
他太害怕顾淑芳泣不成声地来到他的门前了,如果那样,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怎么和符总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或者,根本就没人要听你解释,这种事,大家都了然于胸,都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还用你罗里吧嗦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张晨又觉得,在这个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自己或许还是应该上楼,要杀要剐,也由她了,只要你不再哭泣就行。
张晨把门打开,人站在了月光描出的一块长方形的白光里,他正想迈出门去,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怒吼,吓了他一跳。
嘤嘤的哭声停歇了,接着也变成了咆哮,就冲着那刚刚愤怒的男人,张晨这才分辨清楚,这哭泣的女人不是顾淑芳,而是隔壁,一对夫妻或者恋人在吵架。
张晨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失声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退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人靠在门背后,继续放肆地笑着,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后背粘糊糊的,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
张晨回到了床前,倒了下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张晨打开门,看了看楼上,没看到顾淑芳的身影,张晨松了口气,他快速地走到洗手间,草草地洗漱了一下,然后背着包,双手夹着大腿,迅速地逃下楼去。
到了楼下,张晨才发觉自己这样子,太像是小林,张晨心里一凛,赶紧放慢了脚步。
一整个上午,张晨坐在办公室里,都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他不时地就看看门外,担心顾淑芳随时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是那样,一只手拿着手帕,不断地擦拭着脸上的汗,小林跟在一旁,愁眉苦脸地替她打着伞。
她会一直走到张晨面前,要求张晨,带她去楼上看看那些进口石材,她一定是带着计算器和进库单,随时准备核对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