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把话筒放回机座,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的光线,已经比前面明亮很多,透过窗帘的空隙可以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
虽然刘立杆还是没有把大哥大的号码告诉黄美丽,再加上两个人的结尾结得有些匆忙,黄美丽还欠了自己一个吻,刘立杆心里有些遗憾,但同时是高兴的,他高兴黄美丽很快就可以回来,也高兴三天以后,自己还可以这样趁着黑夜,从家里赶到这里,接黄美丽的电话。
刘立杆心想,或许没有把大哥大的号码告诉黄美丽,并不是坏事,不然,黄美丽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在忙,或者雯雯和倩倩就在身边,自己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说话,而不被人打扰?
黄美丽那边迫不得已,时常被别人打扰就已经够讨厌的了,要是自己这边,再不时地被人打扰,那这电话,就打得破破碎碎,惨不忍睹。
刘立杆站起来,走到了沙发那里,他感觉有些困,又有些累了,他坐了下来,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上,头枕着沙发的扶手,看着窗帘的缝隙里,那一缕一缕的天空越来越白,他想着这里的天空越来越白的时候,西雅图的天空就越来越暗。
黄美丽这时候走在西雅图的街道上,她的阿姨,应该正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吃饭,刘立杆心想,那欧洲七叶树,应该会有果实落在街道上,不然就不会有人提醒黄美丽,果实有毒,不能吃,但这树现在有落叶吗?
如果有落叶,黄美丽踩着满地的落叶回家,脚踩在落叶上,会发出窸窣窸窣的声响,就像,就像是“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里尔克写得多好啊,但黄美丽是不孤独的,她有她的阿姨,有我,她不会写着长信,但刚刚打了长长的电话,三天以后,我们还会通长长的电话,很长,这电话把天空,从黑打到亮,从亮打到黑,如果没有人打扰,刘立杆希望,可以就这样拿着电话,打到中午。
再打到外面的天空开始黑暗下来,打过一个晚上,再打过一个白天,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就这样打下去,不停地听着黄美丽,咯咯咯咯地笑,听着她叫,老麻,声音如同耳语,轻柔,软绵,窸窸窣窣,带着梦幻般的香甜和凄迷……
吴朝晖把刘立杆叫醒的时候,刘立杆看了看四周,又看着吴朝晖,吴朝晖叫道:“刘总,你怎么在这里,我在你家楼下,按了半天的喇叭,走上楼,一扇扇门敲着,敲半天,你大老婆才告诉我,说你到办公室里来了。”
刘立杆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和吴朝晖说过,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跑到义林家去接自己了。
“办公室里,别瞎说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说话过过脑,也看看场合。”刘立杆骂道。
“知道了,刘总。”吴朝晖迅速地接受了批评,但改不改,只有天知道。
刘立杆站了起来,和吴朝晖说,走,送我回家一趟。
“现在回家干嘛?早餐我已经帮你买来了。”吴朝晖指了指桌上。
“你怎么这么啰嗦,我要回去洗脸刷牙,换衣服,下午有客人要来。”
“你办公室洗手间里,不是可以洗脸刷牙?客人下午来,那就中午再回去换衣服啊。”吴朝晖嗫嚅。
刘立杆抬手就是一下,吴朝晖头一挫,躲了过去,刘立杆骂道:“你他妈的,连我洗手间有什么你都知道。”
“哎哎,刘总,我不是你的勤务兵吗,这毛巾和牙膏牙刷,还是你让我去买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刘立杆笑了起来,想想也对,台湾人下午来,中午再回去换衣服不迟。
“滚。”刘立杆骂道。
吴朝晖指指桌子:“快吃早餐,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