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把锅子端过去,放在了门厅里,回过头,看到小姑娘又兹啦兹啦,用双脚拨着一个木头的包装箱,赶紧过去,看到包装箱里垫着报纸,里面装着的是一根根的钢炭,张晨端起它到了门厅。
小姑娘拿起沙发边上报架上的一个报夹,跟着出来,问张晨,有没有火机?
张晨说有,小姑娘从报夹上扯下一张《浙江日报》,揉成松松的一团,扔到了锅子里,和张晨说,点火。
张晨先在那团报纸上架了几根钢炭,再用打火机把下面的报纸点着,小姑娘已经把报夹上的那叠报纸都拿下来,对折再对折,当作是扇子,噗啦噗啦地扇着,过了一会,那几根钢炭就冒出了火焰,张晨赶紧又拿了几根钢炭压上去。
张晨走到院子里,抓了把雪,擦洗掉手上的炭灰,走回门厅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摊着双掌,在烤火了。
从门外进来两个人,看到有火,也不和他们两个招呼,就挤到边上,伸手烤了一会,这才上楼去。
小姑娘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撇了撇嘴,她和张晨说:“哼,搬里面去,不给他们烤!”
她说话的语气有些赌气,张晨明白了,自己原来不是二等公民,而是三等公民,对楼上的那些人来说,虽然楼下的公司在给他们创收,但楼下的人是二等公民,张晨这种二等公民里的临时工,只能再降一等。
张晨刚想完又想,哪里是三等公民,这院子里,那幢楼里的人是干部编制,相对这幢楼里的事业编制,他们才是一等公民,好好,自己再降一等,成为了四等公民。
张晨把一张报纸撕成两半,折好,垫在锅子的两端,以防烫手,然后端起锅子,回去公司,把锅子放在了沙发那里,两个人在L型的沙发上,呈直角坐着烤火。
小姑娘叫钟亚琼,是公司的出纳,感觉稍熟了一些以后,张晨问钟亚琼,宝石山的那个工程,有什么特别的?
钟亚琼看了看他,和他说,工程不特别,人特别。
“怎么说?”
“那个台湾老板特别麻烦,要求特别多。”
“甲方要求多,也很正常啊。”
钟亚琼冷笑道:“那甲方要是要求多,再碰上一个很拽的设计师,就是不理睬他,你说是不是麻烦,那个工地,谁都吃不消管,换了好几个人了,你小心点。”
“鸡毛为什么这么拽?”
“因为他是鸡毛啊!”
“怎么说?”
“这公司里的人,其他人都是不情不愿,被从楼上调下来的,包括经理,只有他是自己要求下来的。”
“为什么?”
“他觉得这里自由呗,再说,他要想上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上去。”
“为什么?”
“因为他是鸡毛啊!”
张晨还是不解,问道:“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钟亚琼说,说完她和张晨,都笑了起来。
“他老爸是那幢楼里的副局长,还是资格最老的那个。”钟亚琼说,张晨明白了。
有人来了,张晨赶紧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他,钟亚琼和张晨说,去拉凳子过来,张晨就去拿过一张凳子,三个人呈品字坐着继续烤火,接着又有人来,张晨把凳子让给他,又拿过一张凳子,他们成了田字。
不断地有人进来,字渐渐就不成字了,而是成了挤挤挨挨的一个烤火圈。
张晨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这个圈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