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觉得,能维系两个人亲密关系的,其实就是习惯,习惯了每天入睡前有你、醒来有你,习惯了想念中有你,牵挂中有你,习惯了睡梦中手伸出去,毫无例外,总是能搂住你,而你,也总是习惯了把身子往这边缩,而不是在这一刻,转过身去。
如果没有了你,这一切就变成空缺,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填补这个空缺,除了孤独,没有你,能填补你位置的,那就只剩下孤独。
而孤独是可怕的,是让人无法承受的。
张晨看着玻璃外面艮山河的两岸,已经在大面积地移植树木和造景,张晨看到河对岸,老谭和那个法裔加拿大人雅克,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张晨很好奇他们两个是怎么交流的,好像一点障碍也没有的样子。
老谭和张晨说过,这个雅克很认真,照理说,这里和桃花源的景观设计都完成了,他就没必要还在杭城,但他们公司其他人都走了,雅克还留在了这里,他要看着自己设计的东西变成现实,他不允许在建设的过程中随意地施工,改变他的设计。
他和老谭说,每一个设计出来的作品,就是他的孩子,你能在你的孩子刚生出来就把他遗弃吗?你当然要看着他长大。
老谭和张晨说,这个老外,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和公司有约定,都是自费的,没有一分钱的收入,杆子要是不给他安排酒店,他大概会拿着睡袋,天天就睡在这河边的工棚里。
这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认真和坚持。
张晨心想,大概也正是他的这种认真,才让他获得一个个客户的认可吧,把项目交给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张晨看了看玻璃房子里面,贺红梅和雯雯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不是乱糟糟的,一副要逃离这里的样子。
张晨明白,贺红梅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是在郑重其事地把这里交给自己,让自己好好善待这个地方。
张晨已经想好了,他要把这里用来“收藏”,蔡金祥那天和他说了“收藏”两个字,贺红梅又和他说了“收藏”两个字,都触动了他,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收藏一些什么了。
当贺红梅把钥匙交给他的时候,他想到的就是“收藏”,这里就是最适合用来收藏。
收藏他喜欢的东西,收藏他们的师徒和朋友之情,收藏他们的那份刻意回避的感情,这里就应该是收藏之地。
张晨自己最喜欢的,当然就是油画,以前没有能力,他在西泠印社门市部,看到一幅好画,只能站在那里久久地看着它。
现在他有这个能力了,花几千几万块钱买一幅好画,他也买得起,他为什么不可以把这里当作,按他自己标准收藏的油画收藏馆,也是展览馆。
这里必须是一个自由之地,艺术之地,他将把这里对所有人免费开放,所有人都可以到这里喝茶聊天,欣赏一幅幅的油画,甚至可以一整天地坐在这里临摹。
而自己,也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徜徉在这里,静静地面对每一幅自己喜爱的作品,体会着每一笔最细微的笔触。
张晨把自己想搞油画馆的想法,告诉了刘立杆,刘立杆很支持他的想法,他说好啊,张晨,你这个小气鬼,总算是想起来要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张晨也笑道,他说,要让我拿一百多万,去买你那种骚包车,我还真不如买油画放在这里,你那个骚包车,是给别人看的,我这个,挂在这里,是我自己可以看的。
“好好,不要啰嗦,快点去买。有没有钱,没有我借你?”刘立杆笑道。
“滚你妈的!”张晨骂道。
“对了,现在这种油画,就是你喜欢的那些人,大概多少钱一幅?”刘立杆问。
“几千到一两万吧。”张晨说。
“我操,可以啊,现在画画的这么好混,一年画下来,都可以画出一套我的‘锦绣钱塘’了。”
张晨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以为谁都有?那是全国有名的。”
“你这里要招人吧?每天在这里看着的人总要招的,来来,把要求写给我,我去给你登招聘广告,你没干过这种事吧?”
张晨笑道:“我去劳务市场门口招过人,但还真没登过什么招聘广告,专卖店招人那次,也是小昭去办的。”
张晨说着,就拿起纸笔,写了“美院毕业”四个字,想想又划掉了,美不美院有什么关系,自己都没有读过美院,他又写了“美术爱好者”五个字,然后把纸给了刘立杆。
刘立杆拿着纸,傻掉了。
“好了?”刘立杆问。
“好了。”
“没有其他要求了?”
“没有了,就招两个看馆的,需要什么要求?”
“男女都可以?”
“都可以。”
“下到刚出生的,上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只要说自己是美术爱好者就行?”
张晨愣了一下,刘立杆叫道:“算算,问你也是白问,还不如我到广告部,自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