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西湖边,开到了六公园三联书店的门口停下,调换着人坐上阿斯顿马丁的副驾座,在西湖边兜圈子,这个时候的西湖,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偶尔能从白堤那边,传过来一两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那是几个和他们一样,决心把这个夜晚洞穿的人。
这一两声的叫喊,很快就沉入了黑沉沉的西湖,连附近孤山上的夜鸟,被鞭炮和烟花吵了一夜,这里也麻痹了,连惊醒都懒得惊醒。
喧闹了一个晚上的城市,这时候似乎也累了,沉寂了下来。
阿斯顿马丁的轰鸣声低沉、澎湃,永远是一副要脱离纠袢,往前冲的势头,要和这周遭的寂静对着干。
刘立杆开着车,沿着环城西路,左转上了北山街,到了石函路口,没有沿着北山街继续走,而是左转上了白堤,过断桥、锦带桥,到了孤山,继续往前,经过浙江省博物馆和楼外楼,过了苏小小墓,重新上了北山街左转。
过了香格里拉的大门,到前面的三岔路口再左转,上了苏堤,转上苏堤,前面不远就是跨虹桥,刘立杆加了速,跨虹桥的上下坡度很陡,到了桥顶,整个车子已经飞离了地面,然后“嘭”地落下来,第一个坐到副驾座的马丽,一声尖叫,刘立杆哈哈大笑。
苏堤上有六座桥,合称“六吊桥”,“西湖景致六吊桥,一株杨柳一株桃”,从这个方向过去,依次是跨虹桥、东浦桥、压堤桥、望山桥、锁澜桥、映波桥,过了映波桥,整条苏堤就开到头,往左到了南山路。
沿着南山路经过雷峰塔和净寺,到了玉皇山路口左转,还是南山路,经过了柳浪闻莺和浙江美院,到了解放路头上的一公园,转上湖滨路,二公园、四公园、五公园,绕西湖一圈就结束了,能看到停在前面六公园路边的,孟平的车。
其他的人都坐在孟平的车里,等刘立杆一圈回来,这里才下去一个人,跑向阿斯顿马丁,车上那位,跑回到这里来。
任溶溶迫不及待,每次想下车的时候,都被陈雅琴拉住,陈雅琴骂道:“你凑什么热闹,等会刘总要送你回去,你一路兜风到家,现在抢什么?”
任溶溶无奈,只能继续坐在那里。
他们就这样在西湖边兜了一个多小时,看看天边,还一点要亮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陈雅琴问孟平,你需要睡一会吗?
孟平说不要。
“那我们现在走好了。”陈雅琴说,孟平说好。
陈雅琴的家离杭城近,她都要回去了,任溶溶路远,路上要开三个小时,刘立杆和任溶溶说,那我们也走,大不了路上休息一会,任溶溶说好。
任溶溶终于坐上了阿斯顿马丁,兴奋地举起右手挥了挥,马达轰鸣,他们从西湖边,直接回任溶溶的家去了。
孟平和陈雅琴,把宝珍、马丽她们三个女孩,先送到宿舍,这才开上了去柯桥的路。
晚上车少,陈雅琴的家,住在柯桥靠近杨汛桥这里,从杭城过去,还不到四十公里,孟平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陈雅琴的家,是一幢三层的楼房,门前有一个院子,院门前是一片晒场,孟平开着车,到了陈雅琴家门口的晒场上,天都还没有亮,这个时间点,带个男的回家肯定不好,要住酒店,最近也要去轻纺城那边,还不知道人家开不开门,孟平也不知道怎么走。
孟平说没事没事,你回去吧,我就停这里,在车上睡一会,等天亮了,我直接去绍兴城里看看。
“你去过绍兴?”陈雅琴问。
孟平说没有。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这种日子,你一个外地人,别说酒店,我怕你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陈雅琴说。
“你家里没事?”孟平问。
“家里有什么事,人看到了,知道回来过年了,就好了,大不了晚上一起吃顿团圆饭。”
“那太好了。”孟平笑道,“我们一起去。”
陈雅琴“嗯”了一声,点点头,那你在车上睡醒再说。
孟平说好。
陈雅琴下了车,走到了家门口,家里人知道她要回来,院门是虚掩的,陈雅琴走了进去,房子的大门关着,但没有上栓,而是在里面放了一张凳子顶着,陈雅琴一推门,凳子摩擦着地面,就发出了响声,左手的一扇门里,响起了她妈妈的声音:
“哪个?”
陈雅琴应了一声:“我。”
“雅琴回来了?”
陈雅琴“嗯”了一声,门里面接着就没了动静。
陈雅琴的房间在二楼,她上楼开门进去,走到窗前朝下面看看,她看到孟平已经把车灯关了,那一辆车,黑魆魆地趴在晒场上。
二月凌晨的江南,寒气侵骨,陈雅琴想了想,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抱了一床被子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