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走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他拿过了纸笔,还是像他以往的习惯那样,用笔在纸上漫无目的地画着,纸上,马上就出线了一条条杂乱无章的线条,他要在这一堆的杂乱无章里,寻找出他的厂房,应该是什么形状的。
一张纸很快被这些乱麻般的线条占满,张晨把它扔到了一边,又拿过了另外一张白纸。
他先画了一个正方形,然后自己马上就否定掉了,这样四四方方的建筑,从那个方面看,都太死板。
接着,张晨又画出了一个半圆形,自己也把自己枪毙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太死板,也不是因为半圆形或月牙形不好看,而是,这种造型的建筑,它内部空间的利用率很低,特别是对工厂来说。
原则上,他们这样的工厂,内部的空间还是要求方正,要求一排一排的缝纫机,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这也是从方便现场管理,和车间内物料运送的便捷考虑的。
你不能把缝纫机摆放的参差不齐,那样,不管是主管巡视他下面的组,还是运送裁片和成品半成品,磕磕绊绊,就像在捉迷藏,那样肯定是不行的。
从车间内部的空间需求考虑,不是长方形,就是正方形,谢谢你不用再别出心裁,车间里面和建筑的外形不一样,里面永远是实用主义占上峰。
张晨接着画出了一个凹形,这是从月牙形演变过来的。
他的眼前一亮,敏感地觉得,这才是最理想的形状,凹形的缺口朝着大门,他把这个缺口加大,横向拉长,有了,在这个拉长的缺口里,张晨马上想到了,正好可以放进一幢正方形的办公楼,办公楼的前部,稍稍凸出凹形的两端,这样才不显得死板。
几乎不加思索,就确定了,这办公楼,就和他们的“湖畔油画馆”一样,外墙做成全玻璃的。
哈哈,这也太屌了吧?一座三层的玻璃办公楼,镶嵌在那巨大的波纹铝板的建筑中间,完全是相得益彰,整个布局,霎时就灵动而又大气起来。
因为有办公楼的遮挡,那凹字形的厂房,朝向中间办公楼的这面,一层就可以有一排巨大的窗户,这样就解决了车间的采光问题。
同时,为了方便办公室人员和车间的联系,可以在正方形办公楼的后面,做一条通道,通往后面凹字形的车间。
就像一个开关,开关打开,就把一切都照亮了,张晨苦恼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张晨不禁又笑了起来。
张晨迫不及待地从柜子里拿出了铅画纸和颜料、笔,他要把这整个厂区的形象,在纸上定格,也就是把自己的思绪定格。
他要看看自己的工厂,在下沙的蓝天白云下,是什么样的效果。
张晨画画,本来出手就很快,胸有成竹后,就更快,快到有点让自己都喘不过气来,只不过用了半个小时,他就把一张效果图画好了,画完最后一笔,张晨感觉自己就像刚进行完一次剧烈的运动,心怦怦乱跳,人都快要窒息了。
他把笔一扔,走到了沙发那里,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人却因为激动而颤栗起来。
因为他心里很有把握,那边的会议桌上,就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幅近乎完美的效果图,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几乎不像是自己画出来的,而是它自己从他的大脑和手里蹦出来的,身手敏捷,他都没有办法控制住它。
等到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张晨心里很想过去再看一眼,又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这种欲望。
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又喝了几口水,似乎是故意在拖延着,再次看到它的时间,这就好像是在看一本好书或一部好电影,你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它,又很怕一下子就把它看完了。
张晨站了起来,眼睛却故意地不去看会议桌,而是再次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的江南运河和“锦绣江南。”
现在的“锦绣江南”,有一半的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连灯也熄灭了,江南运河也因此黯淡起来。
张晨站在窗前抽着烟,一支烟抽完,他把烟头在窗玻璃上揿灭,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一弹,想把烟头弹到墙脚的废纸篓里,烟头却失了准星,弹到墙上,然后掉在地上。
张晨懒得去捡,转身朝会议桌走去,他故意装作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了那幅效果图前,还是觉得眼睛一亮。
“还不错,张晨,你这个家伙还不错。”张晨嘀咕了一句,“侬脑子还没有瓦特。”
张晨盯着这张效果图看看,确认没有地方需要修改了,这才点了点头。
他走回到沙发那里坐下,拿起手机,给小昭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这里的土地转让协议,已经签掉了,还是杆子和谭淑珍去谈的。
小昭在电话里吃吃地笑着。
张晨也笑了,他说:“不是我不去谈,是他们把我赶走的。”
“我知道,亲爱的。”小昭说。
“师父,我们的新厂,在什么地方?”小昭的电话里,贺红梅大声叫道。
“就在下沙开发区那里,一号路和二号路的转弯处……”
“我知道了,是不是文渊路口,那地方有一个做水泥预制板和空心砖的?”贺红梅问。
张晨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还这么清楚?”
“笨蛋,我们学校也搬去下沙了啊。”贺红梅骂道,“我每次回学校,都是走这条路,我怎么会不知道?”
张晨大笑,他说好好,我把这个给忘记了。
“那地方不错。”贺红梅说,“我以前经过那里,经常会想,这么大的一片空地,不知道以后这里会拿来干什么,哈哈,原来以后就是我们的厂。”
“对对。”张晨说,“那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一家麻辣鱼很好吃,比我们原来吃过的,好吃十倍,二十倍,老板也是你们四川人。”
“真的吗?”小昭和贺红梅同时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