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琴看着他们,她可能是唯一还有些清醒的,她很想和他们说,多头已经无望了,我们由多翻空吧。
但她不敢说,道理还是一样,只要这么说了,那就是把前面全部了结了,重新开始,把牛身子甩掉,留着一个尾巴,这样,他们每天可能或许能赚个几十万,但想翻盘,几乎没有可能。
最可怕的是,如果他们一旦由多翻空,大盘也跟着调头向上,那个时候,她就是千夫所指,要承担所有的责任了,金融市场的变化,谁说得清,谁敢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陈雅琴看着失魂落魄的孟平,才短短几天啊,这个人就好像变得自己不认识一般,陈雅琴心里感到有点心疼。
刘立杆叹了口气,他说,就这样,听天由命吧。
老倪和孟平不响,他们知道,也只能这样了,心里残存着一丝的希望,看着奇迹能不能发生,或看着自己迅速地死去。
刘立杆看着孟平,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想起了海南房地产泡沫崩盘的时候,那时候不是和今天一样吗?也是这样看着周围楼塌了地陷了,而自己却束手无策,只能呆呆地坐着看自己一点点地死去。
为什么又是他们两个?
老倪木讷地说,都回去吧。
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走,老倪自己走了出去。
刘立杆跌坐在沙发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机,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有开手机,好像也开不了了,他觉得外面说不定已经天下大乱,只有在这房间里,才是安全的。
这一天,他们谁都没有离开,刘立杆、孟平、陈雅琴,还有马丽她们,大家都在办公室里过了一夜,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吃了泡面,然后坐下,夜深了,大家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刘立杆和孟平席地而坐,背靠着墙壁睡着了,把沙发让给了陈雅琴她们。
他们这是在集体凭吊他们自己的死亡。
孟平朦朦胧胧地醒来,他感觉陈雅琴好像蜷缩在他的怀里,两个人同处一室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但到了今天,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陈雅琴蜷缩到了孟平的怀里,孟平把她搂紧了。
第二天,到了上午十点多钟,他们的账户已被清零,接下去就是负数,到了下午快三点的时候,陈雅琴接到了交易所的电话,还是通知他们补缴保证金,陈雅琴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挂断电话,她甚至没有把电话的内容和孟平他们讲。
这天晚上,他们还是待在办公室里,继续凭吊。
第三天,开盘的时候,他们的账户已经是零,他们守着一个空账户,看着今天的PTA,又是跌了一天,他们已经彻底出局,今天的下跌,只是验证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今天他们补缴了几千万保证金进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一个被插了管,上了呼吸机的人,如果没有奇迹,他除了看着自己死去,他还能自己从病床上站起来,拔去插管和呼吸机不成?
刘芸和任溶溶他们,从九月十二日的9280点,到十一月十三日的4250点,他们经历了整个PTA的下跌过程,他们和毛总他们的扬子石化,在这个过程中,净赚了五十八亿多。
当刘芸走进来和他们说,接下去,给你们部门放假十天,想去哪里度假的,自己向办公室报计划的时候,办公室里一片欢呼。
任溶溶坐在那里,长长地吁了口气,她知道老倪已经死透透了,因为半个多月前,她已经从报纸和网上,看到老倪的消息,她不知道,自己都已经开心地笑过多少回了。
任溶溶在心里犹豫的是,她要不要告诉刘芸,和老倪一起被他们干掉的,还有一个叫孟平,一个叫刘立杆的,这两个人,刘总你可能认识,因为任溶溶在研究他们的资料时发现,他们有一段时间也在海南,和刘芸海城的那段经历是重叠的。
任溶溶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过去的就让它和老倪一起,成为过去吧。
任溶溶在想,是不是该回杭城一趟,看看自己那房子了,对了,也顺便看看对门的陈雅琴,她要是没有工作,自己甚至可以考虑,把她也带到上海来,就她们两个人而言,任溶溶觉得,她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