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好奇地问:“你摇什么头?”
“你当不了钉子户。”赵志刚说。
“为什么?”
“你太好说话了,钉子户都是那种很难说话的人当的,你脸皮薄,让你耍个无赖你都不会,你怎么当得了钉子户?”赵志刚说,“你要是能当钉子户,那就好了。”
“钉子户有什么好的?”张晨问。
“赚钱啊,我们被拆了那么多次,要是你每次都当钉子户,我们不知道能赚多少钱。”赵志刚说。
张晨被赵志刚搞得哭笑不得,心里烦躁得不行,他说,赵志刚,要不要我请你吃饭,要就把彩娣叫上来,不要你就好回厂里去了。
赵志刚叹了口气,他说不要,我还是回厂里去吃。
赵志刚说着就站起来,走出门去。
张晨拿起桌上的折页,摇了摇头,把它扔进废纸篓里,江山他肯定不会考虑的,哪怕去海宁、去富阳、去桐庐,就是回去永城,那也比搬去那么老远的江山要方便,要知道江山再过去,可就是江西,都快出省了。
我他妈的又不是红军长征,张晨心里想。
……
这个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春节这么个密集走亲访友吃吃喝喝的日子,就更是小道消息迅速流传的好时光。
仅仅只过了一个春节,裘书记和郑主任说的,还在保密阶段的高沙村要整体撤村改居的消息,就不仅传得整个高沙村都知道,连张晨他们工厂的留守人员也知道了。
眼看着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区里干脆决定,把这个消息提早公布,反正该有的不满和矛盾,你也回避不了,而撤村改居,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于是,还没出正月,杭城市政府关于高沙村撤村改居的决定,就贴满了整个高沙村,它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是,村民的房子没有人租了,以前,他们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房子出租,租给在大学城里读书,又不想住在学生宿舍里的大学生,开发区里打工的工人。
房屋出租,原来是村民很重要的一个来源,房子没人租,大家就来找裘书记和郑主任,整天叽叽喳喳,把他们吵得头都大了。
接着,大家醒悟过来,突然又不来找他们了,而是纷纷开始在家里,大搞装修,装保笼装铝合金的阳台门窗和各种能装的,为了拆迁的时候,多拿赔偿款。
甚至还有专业人士找上门,来帮你装修,不要你出一分钱,就帮你全部装修到位,只要你到时候赔偿款拿到,分他钱就可以。
还有就是,在菜地里纷纷开始种起了小树苗,这里的农民都是菜农,在菜地里种树,也是为了到时候可以拿到更多的青苗费。
裘书记和郑主任,看着村民们忙得不亦乐乎,也懒得管,反正到时赔偿是收储中心的事,又不是他们的,什么能赔,什么不能赔,能赔多少,都是他们的事,村民们到时不满意,让他们去找收储中心发火就是,人多势众,众怒难平,收储中心就不得不多补偿钱。
裘书记和郑主任,他们的家也在村里,到时连他们也可以多拿钱,何乐不为。
让他们感觉到奇怪的是,动静都搞的这么大了,张晨这里,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照理说,应该是他要来找他们谈条件了。
不仅他们奇怪,镇里和区里也奇怪了,他们想象中的那些电话,没有打进来,想象中的阻力也没有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镇长和书记把裘书记、郑主任叫过去,问他们,拆迁的事,你们到底有没有和那个张总说?
裘书记说说了啊,年前就已经说了。
“说了怎么没有动静?”镇长问。
“我怎么知道。”裘书记说。
镇书记冷笑了一声,他说:“我知道了,人家仗着自己有靠山,这是要当钉子户!”
一听说张晨要当钉子户,其他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这拆迁的任务,从来都是层层往下压的,市压区,区压镇,镇压村,让他们觉得最头疼最难完成的就是拆迁任务,最怕的就是钉子户。
这张晨要是变成了钉子户,那可非同小可,人家可不是一般的钉子户,不说他后面有靠山,就是他偷偷地鼓动手下那几千个工人闹起来,整个下沙都要抖三抖。
只怕到时候,他们的任务就不可能完成,板子有的吃,那些打他们板子的,也知道为什么这里拆不动,但他们会装不知道,他们才不会去得罪他们也得罪不起的人,只是一记一记,把板子打在下属的屁股上,要得罪人,也是你们去得罪。
不仅是裘书记和郑主任,连镇长和书记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书记站了起来说,不行,我要去区里,把这个严重的情况向区里汇报。
书记说着就走了出去,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响,镇长才醒悟过来,他问裘书记和郑主任,这个张总,他是什么时候说他要当钉子户的?
裘书记和郑主任互相看看,裘书记说,我们没说他要当钉子户啊,他也没有和我们说过。
“他没有说?他没有说那怎么又变成钉子户了?”
镇长问,问完,自己也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其他人确实没有说,都是这要去汇报的书记,自己在自说自话呢。
“是不是吓傻了?”镇长嘀咕了一句,裘书记和郑主任都笑了起来。
镇长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问题,他严肃地和其他两个人说:“不过,书记说的没错,防患于未然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