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你现在看着几百万的点赞,是不是很爽?觉得自己似乎有了登高一呼的力量?”李勇问。
张晨老老实实地说:“爽是确实有点爽,这就好像,你写的书友人看,你的时装秀有人喝彩一样,我想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正常反应吧?”
“对,没有人甘心自己默默无闻,愿意自己做的事情悄无声息。”
李勇说:“就是严子陵隐居,他在富春江边垂钓,用的也是直钩,就是要故意的不同凡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隐居了,所以才有个说法,叫‘直钩钓名,弯钩钓利’,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为名为利,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
“李勇,你这是在讽刺我?哈哈,还真是骂人不吐脏字。”张晨笑道。
“对,就是在讽刺你,也是在提醒你,张晨。”李勇说,“你知道那几百万的点赞是什么吗?”
张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教我。”
“那是盲众,盲目的大众,或者还有一个词,叫‘群氓’,它是指一帮有同质心理意识的群体,他们拒绝理性而复杂的思考,对提供给他们的各种意见、想法和信念,只简单地选择两个极端,或者全盘接受,或者一概拒绝,在他们的价值观里,只有绝对真理或绝对谬误。
“在网络上,就是表现为向上或者向下的大拇指,赞或者踩,没有中间的选择。
“这种赞扬或者否定,其实是最廉价的,但却有一个效应,那就是会营造出一种虚幻的氛围,一种往前拱的力量,让被赞扬的觉得自己似乎代表了几百万人在发声,有了一种虚妄的错觉,就是我说的,觉得自己有了登高一呼的力量。
“群氓的一致行为虽然廉价,但很少有人会架得住,会不被他们拱着往前走,所有群众运动的首领,都是被这样的群氓架着,以为他们是力量的源泉,不知道这些人,其实是树倒时的那群猢狲,聚得快,散得更快,根本就不负责任,更不用说会承担什么义务了。
“在现实中,他们就是大街上有人打架的时候,围在周围一圈看热闹和起哄的人,在网络上,因为匿名,让这种聚散变得更容易,被这样的一群人架着,是很危险的。”
“李勇,你和我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张晨问,“你觉得我是不是有被他们绑架的风险?”
“不是风险,是事实已经被绑架了,张晨,你正被他们拱着往前跑。”
李勇叹了口气,他说:
“张晨,我知道,按你的性格,你是很难拒绝不被绑架的,在你看来,这几百万的赞都是对你的善意和支持,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但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这一刻可以给你点赞,转身马上就可以把你骂得一文不值,你要是认真对待了,那才是表错情。”
张晨辩解道:“我没有要他们什么支持,我说的一切,都只是代表我自己。”
“代表你自己?冷静想想,张晨,如果你只代表你自己,你对你说的那些公共议题,根本就不会感兴趣,我看过你的《画说》和《百家讲坛》上的《烽火中的艺术种子》,那些节目都很不错,那是你的专长,你也确实懂行,你说那个代表你自己,我信。”
李勇停了一下,他说:“张晨,我今天说话,可能会说得比较直率,比较难听,你不要介意,好吗?”
张晨说好,你说就是,我还没有那么小鸡肚肠。
“好,那我接着说。”李勇继续了,“但看你的那些演讲,说实话,我感到很陌生,感觉那不是你,我看到的,是一个演员在台上表演,表演一个自以为是的公共知识分子的角色。
“现在很多人喜欢扮演这个角色,什么公共知识分子,私下里我可以和你说,我对这个词很不屑,我认为萨特之后,这个世界就根本没有什么公共知识分子。
“有的都是投机分子,他们把这行当作买卖和生意在做,或者是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待价而沽,张晨,我这不是在骂你,不过也可以说是在骂你,我要是不提醒你,我觉得你有往这个方向走的危险,你老实告诉我,你看不看自己网上的视频?”
张晨笑道,看。
“要是没有人点赞,你是不是会感觉很失落,看到有这么多人点赞,是不是会亢奋?”李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