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从刘芸手里接过电话,她用法语直接和克莱芒商量,再三强调,他们拍摄的不是新闻,而只是一次影像记录,作为一个见证。
但克莱芒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他甚至都不同意有太多的人在现场,提出只能有张晨和刘芸两个人在。
张晨让刘芸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那些画都要甄别真伪,一百个人不可能忙得过来,当然,如果克莱芒愿意等一个晚上,那也可以。
克莱芒最后同意,赵欣、姚芬和小树也可以在场,还有需要当场转账的小芳也可以在场,其他的人不再允许。
柳青很遗憾,她说:“我都已经想好了要拍集装箱打开的那一刹那,这个才是历史的镜头。”
张晨说:“没有办法,只能交割完毕后,把集装箱门关上,再打开一次。”
“那时候心里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柳青说,张晨觉得也是。
刘芸安排了两辆面包车,一辆是她和张晨、小芳、小树、姚芬、赵欣六个人,柳青他们的摄像团队,坐另外一辆车跟着他们,进了库区之后,就先在边上等,等张晨电话再过去。
到了第二天中午,大家草草吃了快餐,都心情迫切地坐在小芳他们公司的会议室里等。
那个克莱芒,还真是一个死板的人,他说中午,还真的是到了准时十二点,才给刘芸打来电话,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她。
刘芸放下电话就笑了起来,骂道:“这个法国佬,也不做功课的。”
张晨问怎么了?
“你们猜交货的地方在哪里?”
“在哪里?”张晨问。
“就在你们松江的物流基地。”刘芸说,一会议室的人都笑了起来,张晨叫道:
“那太好了,完了把集装箱拉到隔壁就是。”
“幸好我没有把那物流基地是你的,告诉他,不然,你们说他会不会被吓坏了?”刘芸问,柳青说,肯定会。
大家又是一阵乱笑,笑完了开始走,张晨在路上给老任打了电话,告诉他几号仓库,过了一会老任回电话过来,和张晨说,是有一大一小两只集装箱到了,还有三个外国人。
老任开玩笑说:“张总,要不要我把他们抠起来?”
张晨他们到了物流基地,老任和小君在大门口等他们,张晨让小君带柳青他们去办公室休息,老任上了他们的车,小树开着车,根据老任的指点,朝库区里面开去。
新的物流基地里,现在百分之九十的仓库都已经租出去了,一派繁忙的景象,老任和张晨说,年底之前,这里可以全部出租完了,张晨说好。
“这个7-3号,是上海家化的仓库,从老基地搬过来的。”老任告诉他们。
他们到了7-3号仓库,仓库的门口停着两辆集装箱车,三个老外,还有一个中国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小树把车开到他们边上停下,大家下车,张晨看到克莱芒和他的姐姐都在,还有一个老外不认识。
那个中国人看到老任,赶紧过来和他握手,问他,怎么任总,这批货接货的是你朋友?
“什么朋友,是我老板!”
老任朝张晨指了指说,对方笑了起来,骂道:“早知道这样,我们都不用过来了,还搞得神经兮兮的。”
他接着用法语和另外一个老外说了,那个人也笑了起来,介绍过后才知道,原来是法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看样子是克莱芒请来保驾护航的,确实有点神经兮兮。
张晨接着把柳青他们的要求,和领事馆的说了一遍,对方一听是中央电视台的,也不问克莱芒他们的意见,直接就说可以可以。
张晨打电话给柳青,让他们过来,这里,领事馆的也和克莱芒说了,克莱芒他们也无话可说。
两只集装箱,大的那一只,装的是那两千五百二十四幅画,这个数字是克莱芒告诉张晨的,张晨说好,他和小树他们说,那个没什么可检查的,只要是画就行,先拉到我们仓库,我们再慢慢清点,重点先检查这只小柜子。
柳青他们到了,摄像扛着摄像机过来,张晨站到了集装箱门前面,货车司机过来把锁打开,把门拉开,张晨看到,里面是一排排竖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扁平的木头箱子,每一个箱子里就是一幅画。
不知道为什么,张晨突然心里一紧,眼眶红了,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回来了。”
他想起那一个个十几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女,他们漂泊在异乡求学,含辛茹苦,生活没有着落,把这些画,就像克莱芒说的,五个十个法郎地卖给了一个法国人。
如今,卖画和买画的人都已经作古,而这些画,终于回来了,它们将会悬挂在他们的“河畔油画馆”。
所有的往昔时光,都会一张张悬挂在那里,他们的名字,很多已经快被历史的尘埃遮蔽的名字,会重新被人一一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