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看了看李勇和刘芸,明白了,原来刘芸早就知道李勇晚上会来,这才把老陶支开了。
李勇给刘芸打电话,说他今天到上海,晚上会去医院看孟平,希望能在那里,看到刘芸,这一次,刘芸没到拒绝,她觉得这或许是她和李勇见面的最好的场合和地点,李勇去医院看老朋友,在病房里,不管是偶遇了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也不会多想。
李勇和张晨、刘芸拥抱了一下,就走去孟平的床头,在床头坐了下来,李勇伸手握住了孟平的手,轻声叫着:“老孟,老孟。”
孟平睁开了眼睛,看着李勇,声音微弱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来了,来了。”李勇说,“你老孟住院,我怎么也要来看看你,我还想和你喝酒呢。”
孟平笑了一下,他说:“喝不动了。”
李勇本来想说,瞎说,等你好了,我们还可以喝,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太虚伪,李勇说:
“没有关系,还有回忆……老孟,我这几天经常会想起我们在海城的日子,我们狂过,浪过,意气风发过,就想着,他妈的年轻真好啊。”
孟平点点头说:“年轻真好。”
李勇还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握着孟平的手摇着晃着,哽咽了。
一颗眼泪,也从孟平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刘芸走过去,抽了一张纸巾,替孟平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又抽了一张,替李勇擦了擦,骂道:
“不害臊,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
“要你管,这是老孟,我和老孟一起干什么,都很正常,老孟你说对吗?”李勇说。
孟平点了点头。
三个人就围在孟平的病床旁,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李勇看了看手表,说,我要走了,回酒店还要见两个人。
李勇拍了拍孟平的手,和他说:“老孟,好好养着,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孟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谢谢,看不到了。”
“胡说,谁说看不到。”李勇终于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刘芸和李勇在门口又拥抱了一下,刘芸说:“死胖子,好好的。”
李勇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姐。”
李勇开门出去,张晨送他们下楼,刘芸没有跟出来。
他们到了下面住院部的楼下,门口停着一辆奥迪,车旁站着一个人,张晨和李勇走过去,那人赶紧拉开了车门,李勇却没有上车,而是朝外面花园里看看,看到了一张水磨石的椅子,李勇说,走,我们过去坐坐。
张晨跟着李勇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前面走进病房的那人也跟过来了,不过并没有走近,而是在离他们七八米远处站住了,三个人就这样一站两坐,在外面的寒风里。
李勇叹了口气,和张晨说:“张晨,我前面在上面说年轻真好,还真的不是敷衍,去年我送走了两个老同事,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当时还有些震撼,感觉想不到,没想到到了年尾,老孟也出事了,身边的人一个个走了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
张晨点了点头。
李勇说:“年轻的时候,哪里会有这种感觉,死亡都是我们随口说说的词,那个时候说起来,死亡就像一个笑话,怎么会认真对待。”
张晨说:“我去年就有这个感觉了,去年请了几个原来剧团的老同事吃饭,结果一坐下来,大家互相在说的都是三高,这顿饭吃下来,话就没有离开过身体,当时就给我一个感觉,这他妈的哪里是喝酒,完全是老年人的夕阳红会餐。”
李勇笑了起来,他说:“是不是还这个不能喝,那个也不能喝了?”
张晨说对,“年轻的时候哪管这些,年轻的时候就是胃病犯了,也是把三九胃泰倒在酒里一起喝。”
对对,就是这样的。李勇说。
他们在外面坐了十几分钟,那人走近了几步,提醒李勇说:“首长,外面冷,要么去车里说。”
李勇看了看张晨,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李勇说:“看到没有,年轻的时候,就是在雪地里打滚,也没有人会觉得什么。”
随从这话,其实也是在提醒李勇时间到了,李勇站了起来说:“走了,张晨。”
张晨送李勇到车旁,李勇握着他的手,和他说:“张晨,替我送送老孟。”
张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