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说笑之间,菜还是在不断地上。
虽然每一道菜的量都很少,只够每人一两筷子的,但架不住数量多,一道道不停地上,这里大家不停地吃,服务员不停地撤了空盘,然后上新菜,大家肚子都吃撑了,但每上一道菜,还是忍不住要尝尝,没办法,这菜以前没见过,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抵挡不住。
老拖感慨万千,他说:“再好吃的菜,也挡不住这么吃,怎么有点暴残天物的感觉,吃到后面,舌头都有点迟钝了,对不起这新上来的菜。”
一句话,把大家都想说又说不出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张晨笑道:
“今天吃是一部分,让大家提意见是一部分,所以要这么集中展现出来。”
“张总,你可以大宴宾客一周啊。”老拖无耻地说,“意见可以慢慢提,那样的意见才最准确,我就是,要今晚回去回味之后,才说得出个一二三。”
“主要是傅胖子明天要回去了。”顾工说,“他出来太久,说杭城的空气不好,待不惯,他在三亚已经待习惯了,出来外面,怎么也待不习惯,连回湖南老家都不习惯,这一次,他一来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已经是他出来最久的一次。”
张晨点点头,确实是如此,菜谱写好,傅胖子就和慧娟小莉说,他要回三亚去,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他,张晨这才想到,安排今天的这次宴席,他要让傅胖子看到他自己这段时间辛苦的结果。
对一个手艺人来说,没有什么,会比把自己的手艺放在大家面前,得到大家的赞许,能获得更大的满足感了。
总不能说一个画家,画完最后一笔,你马上就把他的画拿走,连看也不让他看一眼自己的作品。
楼下传来了一片的掌声,煞是热闹,张晨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一会,看到傅胖子笑呵呵地上楼来,后面跟着他的三个徒弟,慧娟小莉和杜涛。
楼上的大家,不禁也站起来,纷纷鼓起了掌。
第二天中午,张晨和张向北、顾工,还有傅胖子的三个徒弟,去萧山国际机场送傅胖子回三亚,本来,张晨是要让慧娟陪傅胖子回去,傅胖子说不用了,到了三亚,司机就会在机场接他,这么远的路,这里还这么忙,跑来跑去的,蛮讨嫌。
慧娟和小莉都红着眼睛,小莉说,等我们这里开业了,我再去接师父,傅胖子说,没出息,妹陀,我在三亚,等着你把这店,开到三亚去。
小莉和杜涛点着头说,师父,我们一定会的。
傅胖子回去三亚两天,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张晨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他的手机响了,张晨低头看了一眼,是曹敏芳,不知道为什么,张晨心里咯噔了一下。
张晨连忙拿起手机,电话一通,曹敏芳在电话那头就哽咽着:
“张总,老傅,傅胖子他已经走了。”
“啊!”张晨的心沉了下去,连忙问:“怎么回事?”
“司机上午去接他,保姆看到司机,还奇怪,说她已经去过楼上老傅的房间,没看到老傅,还以为他已经去酒店了,两个人马上就去找,这才在一楼的客房里,找到了老傅,人已经走了。”曹敏芳说。
老傅住在张晨他们给他买的三亚半山半岛别墅里,老傅的老伴,三年前就去世了,一个儿子在国外,一个女儿在长沙,曹敏芳专门安排了一位保姆在家里帮他料理家务。
前几年每天上下班,傅胖子还是自己开着车来去,从去年开始,因为担心安全的问题,曹敏芳不让他自己开车,安排司机接送。
曹敏芳说:“张总,老傅是准备好的,昨天离开酒店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上午发现,他身上厨师的工作服,还有帽子都穿戴好了,以前,不都是到了酒店才换,他是特意换好的,对了,他的手机里还有一段录音,张总我放给你听。”
张晨懵懵懂懂,不知道说什么好,曹敏芳叫着:“张总,张总?”
张晨说好,好好,你放。
电话里,传来了傅胖子的声音:“太重了,要从楼上搬下来,蛮讨嫌,我还是在这里吧。”
录音只有这一句话,张晨仿佛看到了傅胖子看到的,他躺在那里,看到漫漫无边的黑暗,正在向自己的头顶覆盖过来,傅胖子闭上眼睛,他要好好体味,这黑暗是什么味道的。
挂断电话,张晨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人敲门,张晨说进来。
门打开了,是慧娟,慧娟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人靠在门背上,看着张晨,她的眼眶红红的,张晨的眼眶也红红的。
慧娟的身子靠着门板滑下去,她最后蹲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