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开着车往郊外走,张向北心想,这中央批发市场,大概和杭城的农都一样,建在郊外,每天上午,这里就会车水马龙,停满了运菜和各地来采购的车辆。
拍卖的场景,大概也和自己去过的,台北农产运销公司一样,台湾人不是什么都喜欢学日本人吗,台北农产运销公司的蔬菜拍卖,说不定就是从日本学过去的。
张向北想象中的车水马龙,一派忙乱的景象一直没有出现,汽车驶进了一片工业区,最后转进了一家工厂的院子里,姐姐和张向北说:
“到了。”
张向北朝前后看看,这里冷冷清清的,哪里像是什么中央批发市场,问姐姐,姐姐和他说,这里是屠宰场,也是中央批发市场,神户和牛的拍卖也在这里。
张向北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中央批发市场,只是专门的和牛批发市场。
姐姐把车停在一幢大楼前面,两个人下了车,姐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又从尾箱里拿出两件羽绒衣,给了张向北一件,还有一件自己搭在手里。
姐姐领着张向北,走到了后面一幢厂房前面,张向北看出来,这里应该是个冷链车间,果然,走到门口,姐姐让张向北把羽绒衣穿起来,推开一扇门,门里有保全值守,看到姐姐,和她打着招呼,姐姐和保全说了几句什么,保全看了看张向北,点点头。
姐姐在一本本子上签了字,盖了自己的私章,就带着张向北混进去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走在走廊里,张向北问。
“我和他说,你是我带的实习生。”姐姐笑着和张向北说。
走廊尽头的这扇门,门上挂着厚重的毛毡,掀开毛毡进去,张向北就被眼前的情景刺激了,他看到大概两百多平方的房子里,一排排整齐地挂着几十头牛。
这些牛已经破了膛,去了内脏,剥去了牛皮,牛头和牛尾巴也不见了,两只后蹄,分别挂在两只铁钩上,铁钩上面是轨道,可以带着这些倒立着的无头的牛走。
张向北看着这些牛,能看到是猩红的肉,和表皮覆盖着的一层白色的厚厚的牛脂,姐姐和张向北说:
“像这样屠宰好的牛,就叫枝肉。”
一排排的枝肉之间,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来回走动着,姐姐凑近张向北的耳边和他说,这些人就是评委,那边还有更大的一间冷库,里面会有几百头屠宰好的牛,经过评委评定,a4以上的,才会被移到这里,这是给我们这些准备竞拍的人看的。
有人走过来,递给了姐姐两张纸,上面是今天第一场要拍的和牛清单,张向北看了看序号,一共有六十二头,姐姐和张向北说,十点半还会有第二场,还有三十几头,要是第一场没有拍够,马上可以申请参加第二场。
姐姐今天要拍五头和牛,是欧洲的客户已经下了订单订的,姐姐把清单夹到了文件夹里,手里拿着笔,领着张向北一头头看过去,她低头看看清单,抬头看看枝肉,不时就在清单上做着记号,做过记号的这些,都是她的侯选牛。
一头头挂着的牛身上,印着一个个野雏菊的蓝色徽章,野雏菊是兵库县的县花,还有蓝色的“a5”或“a4”的印章,这是评委评定的等级,每头牛身上,还贴着一张不干胶,上面打印着这头牛的身份编码、它的母亲以及养殖户的信息等等。
他们转了两圈,姐姐心里都有底了,两个人走出冷库,去了隔壁,准备开始拍卖。
这一批六十二头神户和牛的拍卖会,半个小时之后开始。
张向北见过杀猪,但没有见过怎么杀牛,那么大的家伙,还有一股的牛劲,杀起来一定会很麻烦。
只是,猪会声嘶力竭地哀嚎,不知道牛会不会,有书上说,牛被杀的时候会流眼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向北心里有些好奇,问姐姐:
“能不能去看看怎么杀牛?”
姐姐摇了摇头说不行,“屠宰现场,连我都没有进去过,这是屠宰场的重地,一律不允许外人进入。”
“是不是怕场面太血腥了?”张向北问。
“不是,是怕吓到了牛。”姐姐说。
张向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死都快要死了,还怕吓到它?
姐姐认真地说:“牛要是受到惊吓,就会影响它的肉质,这里杀牛,牛都是安乐死的,虽然这样,每天有专门的饲养员陪着它们,安慰它们,但它们其实还是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个时候,要是再看到陌生人,很容易被惊到。”
好吧,你们对,毕竟你们是一个,哪怕是一个饭团,也要反复捯饬,然后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地登场的民族,也毕竟你们吃了太多的和牛,大概比我更理解它们。
张向北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