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华看到后,心中一痛,这封信他见过,这不就是那封他嘲讽卿菊代笔的信吗?信上褐红色的血迹让刺目又刺心。
她写了啊,她不是找人代笔,而是她写了啊。但是她咳出了血,又没有力气,所以不得已让侍女代笔另写一份去求情。
她不是没有低过头,而是被自己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错看了啊。
他错了。
宋霁华用手将信抚摸着,悲从心来。
这时他发现书案下有一张不起眼的草纸。
上面的字,只是四字,就让他泪流满面。
吾夫霁华,
吾之病已入膏肓之地,可谓魑魅魍魉共谋得偿之所愿。
此祸事种种,与卿无关。
削藩结仇吾早有所料,已渡十二载确是有幸。
家事为小,天下事为大,且勿因小失大,迁怒于众。
曲乐有时尽,宴席终需别。
与卿十二载,恩怨皆可灭。
勿挂,勿念。
吾乘风而去,自是一番天地间。
宋霁华的眼泪浸湿了衣衫,他泪眼模糊将那张草纸浸染到看不清字迹,此信开头虽称他为夫,言语之间却未提“情”,未提“念”的只言片语,句句斟酌,劝诫他以天下为重。
若不是有那开头四字,说是臣子的陈情都不为过。
她将情一字摒除在外,信中皆是大气的做派。
可偏生这般做派让宋霁华几乎喘不过气来。
整整十二载,谢清流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以一句恩怨皆可灭来结束。
他如何忍得?如何听得?
不可,不可,不,他不相信这是谢清流的绝笔,他一定要让谢清流醒来,一定要救醒她!
宋霁华喘着粗气,走到谢清流的凤榻边。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谢清流的气息。
他用手抚摸着那锦枕,那早已凉透的锦被,这内殿里似乎已经没有他的丝毫痕迹,他赏赐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是被扔掉了吗?
“报!八百里加急,长公主宋月蔷带兵谋逆!”
宋霁华听到这消息却没有丝毫情绪,是啊,月蔷是他和清流的女儿,英勇善战随了她的母亲,可阴谋诡计却随了自己。
宋月蔷想要干什么,他一清二楚。
哪有如何呢?这天下早晚是这混账丫头的,他当初是在不甘什么?
“将韩燕光和韩美人的事情给我查,将韩府上下都给朕关进大牢。”
明明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件,皇上竟然不闻不问,反而对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了心。
下面人摸不着头脑,只知道韩家是要倒霉了,看这势头怕是要株连九族啊。
“报!谢家军反了!”
宋霁华笑了,报应,报应!这都是他的报应!哪有如何呢,这些报应都不痛不痒的,倒是清流,她没有想到吧,自己失去神志以后,她死死维护的天下太平将会是不复存在。
如今,天下大乱了。
快醒来吧,醒来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如果你醒不来,不如让这天下随我们沉沦才好。
宋霁华近乎癫狂的想着,为什么谢清流到了生死关头都不愿再提及两人情谊,却挂念着劳什子的天下苍生!
不如将她珍视的也毁掉吧,凭什么她的眼里都是家国大事!
“皇上,皇上。”徐扶轻声唤道。
宋霁华恍惚的看着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奴。
“皇上已经坐在这里一夜了,不如回去休息片刻……”
“以后朕都会宿在长春宫。”宋霁华已顾不得什么体统什么惯例,他只想在呆在这里。
徐扶看他那般样子就知道说不动什么,索性也不说了。
“外面怎么样了?”
徐扶斟酌了一下,说道,“前殿跪满了朝臣。”
“一个个,如今倒是慌乱了,像是个忠臣了,削藩时不见踪影,奸臣当道时不见踪影,如今倒是一腔热血。”
宋霁华不想和这些伪君子周旋了,他如今就是要见一个,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