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闯军布置好内应,集结兵马,准备进行总攻的时候。李仙风和高名衡出于开封孤城的危急形势,也总算暂时搁置矛盾,将陈永福等人都叫来衙门,坐在内书房密商大计。
目前城中粮食将断,谣传李自成就要攻城,或传城中饥民将为内应。倘若如此,开封就十分难守。
抚、按都很担心,如开封守不住,不仅他们自己和全家性命难保,还有开封城中的周王一府、众多官绅,都将同归于尽。李仙风和高名衡身为河南封疆大吏之首,即使能侥幸逃出开封,却不能逃脱朝廷治罪。
“陈将军上月坚守城头,将李贼一眼射瞎,深得朝廷褒美,不知对于今日形势有何善策”
陈永福是开封城中真正可靠的力量,朱仙镇官军溃败以后,闯曹联军乘胜攻城,若非他组织弓箭手射伤了李自成的一只眼睛,开封当日就陷落了,怎么还能再守上一个月呢
可是近来他的老朋友、李仙风的幕僚陈荩,一直劝说他谨言慎行,观察时势的发展,所以陈永福只说“开封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虽然官军有朱仙镇之溃,然而,请大人们放心,如果流贼马上攻城,则军民同心同德,合力守城,敝镇敢担保城池不会有意外风险。怕只怕相持日久,城中绝粮”
李仙风忧心忡忡道“可城中粮食越来越少了。”
黄澍则咬牙切齿道“万不得已,宁可多饿死一些百姓,不能使将士饿着。”
李仙风对黄澍话里的意思有些不满,但黄澍是高名衡的心腹,他无法处置,而且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点点头,叹了口气。
“但死守绝非长久之计。”高名衡说道,“黄推官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釜底抽薪,挽救时局。”
陈荩在开封城中近来已不怎么说话,他已收到了陈可新的来信,知道陈可新已经投效李来亨,先在罗田县做了庄使,先在又升任蕲水的营田使,对信中所写的李来亨种种新政新法均十分好奇。
他对开封官绅已经失去信心,但听到高名衡说的话,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急忙问道“黄推官有何奇策莫不是以水驱敌”
黄澍对陈荩的学识才干一直怀有嫉妒,没想到他筹谋已久的水攻之策又被陈荩一口说出,脸色微妙,说道“春汛将至,我们若借黄河桃花汛之机,水淹七军,李贼便会成了于禁,流寇都将葬身鱼腹之中。”
“一旦掘开大堤,你能保证洪水只冲向闯军大营,而不冲向开封城吗即便开封城不被淹没,数百里内洪水滔滔,不知将淹毁多少村庄,漂没多少人畜”
陈荩据理力争,可是李仙风和高名衡两人显然已经大为意动。高名衡和黄澍是一派人,陈荩知道自己没法说服,他便极力劝说李仙风“抚台,一旦黄河决口,开封全城都有被淹没的危险,周王王府也可能被洪水波及,即便开封城不被淹没,许多士绅的田产也会被毁,到时候这些人一起向朝廷要求治罪,我们如何自处”
陈荩从李仙风最看重的官帽出手,声言即便水淹闯军成功,到时候毁坏无数士绅田产,这些人一起在朝中发难弹劾,李仙风的官位依旧不保,试图从这个角度说服抚台。
李仙风犹豫不决,可高名衡突然说道“昨日我已将此事面奏周王殿下,周王殿下已经答应下来,并保证将来有事,责任全在他一人身上。这段时间来,周王变卖不少家财协助我们守城,他的为人,你们应该信得过。”
周王的决定让李仙风无法反对,他也心生侥幸,觉得有周王保护的话,自己就算掘河,应该也不至于被崇祯秋后算账。何况如果开封城破,自己被李自成杀掉,那一切还有什么可说。
李仙风下定决心,神色严肃说道“既然周王殿下已经点头,那么我也没有其他意见。一旦决了黄河,不管开封是否也会被淹没冲垮,李自成都必然大为震动,只能撤兵。如果开封没有被洪水冲击,那么事情最好;如果开封被洪水波及,那么我们现在就要组织军民百姓进行避难,以防万一。”
高名衡和黄澍看李仙风终于同意决堤,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对于李仙风所说的组织避难,他们另有不同意见。只是现在情势危急,这两人都不打算再同李仙风多费口舌,而是准备一旦有事,就让他做替罪羔羊。
出了书房后,黄澍便对高名衡说“按院大人,一旦黄河决口,城中望见黄水奔来,必定议论纷纷,我们一定要防止消息泄露,一口咬死说是流贼决河,这一点十分重要。”
高名衡点点头说“当然、当然,你昨天去周王殿下那里,是怎么说的”
“周王殿下已经全部点头,若洪水未及开封,一切都好说,若洪水冲到开封城周王殿下已经拿出了十五万两银子,这笔钱我已交给高谦,让他提前一天掘开黄河,我们会做好洪水波及开封的准备,把所有船只收集在手,将李仙风和陈永福留在城里淹死顶罪。”
高名衡对李仙风处处掣肘自己,致使河南局势败坏到今天的地步,早已分外不满。他和黄澍下定决心,提前一天掘河,这样如果顺利水攻打败闯军,一切都好说,如果水攻弄巧成拙,淹没开封城,他们还可以让李仙风和陈永福来顶罪,将决堤的罪名全部推到这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