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黄昏,天色已暗,山上林木婆娑,远远望上去如同群魔乱舞一般。饶是见惯了世面的康茉莉,都不禁暗暗心惊。
为了父亲拼了定要上山仔细搜寻一番,或许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檀石槐艰难地睁开眼睛,悠悠醒转,最近他一直在昏迷中,即使偶然清醒也不过是半支香的功夫儿。虽然他年仅四十岁,但是多年的征战和少年时的艰苦生涯已经透支了他的精神和体力。最近两年来他一直感到疲乏和衰弱,虽然他表面上像往日一般虎步雄视,神采奕奕,但是他自己知道,那些不过是克制功夫罢了。在雄健的外表下,是一座千疮百孔的破屋没办法,大鲜卑的君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若是他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整个鲜卑草原必将烽烟四起,乱成一团
他眨眨眼睛,费力地活动着身体,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左手只能小范围地活动一下。看来这次受的伤很重他得出了结论。他挣扎着坐起来,却一个趔趄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中,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哗啦,外帐涌进了几个人,国师丘穆棱赫敏、拓跋云天,竟然还有一个老熟人刘倾城
刘倾城身子一闪就来到了檀石槐身边,双手一伸就扶住了檀石槐。檀石槐挣扎着盘膝坐下,刘倾城双掌抵住他的后背,同样盘膝坐下,片刻间两人的头顶都冒出了丝丝白气。丘穆棱赫敏和拓跋云天连忙退出了大帐。
“传令附近十里内不得喧哗违者杀无赦快马召唤和连前来”丘穆棱赫敏下完了命令,自己大马金刀盘坐在外帐,双目一闭,神游物外去了。拓跋云天吐了下舌头,连忙出帐安排,顷刻间守卫王庭的黑甲军人人衔枚,静心敛气,布下七八道封锁线。除了衣甲的声音,别无一丝声响,偶尔有飞鸟飞过,也立刻被射雕人射死。
半个时辰后,刘倾城缓缓地走出内帐,他已然是满头白发,神情萎顿,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丘穆棱赫敏双眼蓦然张开,闪电一般在刘倾城脸上停留了片刻,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及时用右手捂住了嘴巴。
刘倾城笑了笑,但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分明是一个濒死的老翁。“我的事儿办完了,该你上场了。”丘穆棱赫敏欲又止,站起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刘倾城的肩头。“老伙计,难为你了这次又得折寿十年吧。”刘倾城颤巍巍地伸出两个指头,在丘穆棱赫敏的眼前晃了晃。“唉”丘穆棱赫敏轻叹了一声,摇摇头进了内帐。
内帐中,檀石槐依然盘膝而坐,虽然面色依然苍白,却透出了几分红润。精神也好了许多,一双鹰眼出奇凌厉,闪烁之际发出一道道寒光。看见丘穆棱赫敏进来,檀石槐笑了笑,右手指指自己对面。“老伙计,来给我染染头发,我们俩得出去震一下那群虎狼了,老刘的二十年功力可不能白费”
丘穆棱赫敏看看檀石槐的一头白发,再指指自己的一头白发,无声地笑了。
金碧辉煌的大帐外,鲜卑贵胄们济济一堂,听说大汗醒来,附近的王侯、各部大人、万夫长、千夫长们闻讯而来,把帐篷围得严严实实。众人个个神情肃穆,小声地耳语着,交换着刚得到的情报。大汗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月,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传遍了王庭,其中不乏大汗已死,和连秘不发丧之类的谣。对于以武力立国的大鲜卑来说,君主的身体状况自然是最重要的。若是檀石槐身死的消息被证实,想必在座的人至少有三成会立即起身返回部落,开始逐鹿之战
黑甲军们全副武装,站得笔直,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他们以一贯的忠诚保护着大汗。帐帘一掀,大汗终于出帐了,他像往日一般龙行虎步,大步流星地走上大帐前的高台,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左右用一根布带吊在胸前。他的左侧后是头发花白的国师丘穆棱赫敏,右侧却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哗人群沸腾了“天佑大汗”“大汗永年”“大汗威武”数千人不约而同地大喊起来,发自肺腑地表达自己的心喜之情。檀石槐面带微笑,右手抬起向众人致意。人群立刻欢声雷动,欢呼声如一波一波的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只有跟随檀石槐十年以上的老人才把目光落在大汗右侧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竟然是他大汗的亲密战友,昔日鲜卑草原最冷酷最狡猾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贼,大鲜卑武功第一的刘倾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鬼神愁的刘倾城昔日大汗、国师还有刘倾城三人歃血结盟身经数百战,这才打下了大鲜卑的半壁江山后来大汗一统鲜卑草原,刘倾城却消失了,今日竟然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