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司空是五朝元老,资历在哪里摆着呢,再说,在先帝时期,三公只是崇官,并无具体职责,他不开口说话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大司农赵岐和少府荀攸两人,更是久经宦海的官场老油条,一见这个架势儿,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学起了老僧入定,打定了主意不先开口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在大殿之中。表面上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儿,喝茶的喝茶,打坐的打坐,一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儿。可是在心中,他们却都在打着自个儿的小算盘儿,武将要战,文官要和,无论站在哪一边儿,都是治一经损一经,绝对是不上算的买卖儿。莫不如大家都干耗着,直到昭懿夫人撑不住了露出一星半点儿的口风儿,大家伙一哄而上算了。
没想到,这种彼此之间的默契竟然被一个愣头青给打破了。“不能再打下去了绝对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小民百姓就要造反喽”太常马日磾操着一口关西话,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噫终于有人撑不住,站出来表明态度了,还都是大家伙儿的心里话儿种拂端着茶盏的手儿停在了半空之中,赵岐和荀攸也突然睁开了双眼,双目闪电一般望了过来。
“数月之前,御史中丞徐庶奉命出巡幽并司凉四州,察查大案要案,整肃吏治,安抚百姓。他从凉州最西边儿的敦煌郡走起,一路向东,如今已经到了幽州地界儿。他和老夫是至交,经常有书信往来。在凉州,加派是三成儿,司隶是四成儿,并州已然到了五成儿,都是因为军需浩繁,郡县的府库空虚,为了不耽误军用,便只有出此下策了。都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是若是不加派,军粮军饷、甲仗物资就无法供应,不用说打得赢,连军队都动不了”
说到这里,马太常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略略停了停,稳定一下情绪,这才继续说下去了。“好在百姓们识得好歹,都说,若是没有大司马分田分地,我们还不是要交八成儿的租子如今关东联军打过来,摆明了是为世家大族撑腰,若是他们赢了,我们手中的地就不是自个儿的了,莫不如为大司马分担一些。徐元直心中所,这些加派,竟然真的有九成五用在了军费上,州郡官吏贪污的少之又少。可是,偶尔加派尚可,若是加派上两年三年呢”
马太常的话戛然而止了,他的这段话中有许多深意,意味深长之处,需要细细体味才行。片刻之后,大司农赵岐开口了,大司农是掌管国家财政的要职,马太常都说话了,他如何还能坐得住“这仗的确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光是军需,每日就要花费五千斤黄金即便是在一个月内结束这场战争,没有个五六年也绝对恢复不过来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
说到这里,赵岐明智地闭住了嘴巴,话音同样戛然而止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的便是那些嚷嚷着要打到底的武将,尤其以并州诸将为多。话说到这个程度儿,他相信昭懿夫人能够听得懂,剩下的话儿,自然就没必要说了,多说无益,还徒生事端,何苦来哉
“马太常、赵大农所甚至这仗确实不能再打下去了”一看两个人都表明了态度,少府荀攸也当仁不让了。少府侍卫天子管理私财的机构,鼎盛之时,收入曾经远远超过大司农。自从大司马入据洛阳以来,少府几乎成了第二个大司农,转运不绝,荀攸居功甚伟。
“少府虽然没有加派,也无处可以加派,可是,府库却为之一空了。为了打赢这一仗,少府预支了今后五年的收入,就差砸锅卖铁喽即便是现在就收手儿,没有个五六年、七八年,是绝对不能恢复过来的。最重要的是,五六年之内,再也不能打这样大规模的仗了况且,西域那边还开了一道口子,不知道要答道什么时候儿,总得留点儿家底儿是不是”
三个人都说完了,这回该轮到种司空说话了。种拂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直起身来。“三位说得很有道理,老夫感同身受,朝廷有三位这样的能臣、干臣,实在是一大幸事也依老夫之见,若是说立刻收手不打,并州诸将肯定是不答应的莫不如这样,三位算上一算,能否换个方式说话儿。比如说,五万人打上一年,亦或是十万人打上三个月诸君以为如何”
“此大善”荀攸和赵岐立刻从海中怀中摸出了小算盘儿,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阵儿,然后两个人又咬了几句耳朵儿,这才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答道。“十万人,三个月,六万人,两年,绝对没问题便是砸锅卖铁,我们俩也保证做到条件是五年之内不动刀兵”
“好就如此措置吧将此次廷议的结论立即鹰信大司马”严嫣一拍案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