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换了两回茶,又加了暖炉,惠帝才摆手,道:“过来看看。”
容玥应声走过去,见陛下的棋局只有寥寥数子。
她问:“陛下何意?”
她再不开口,不知道陛下又要晾她到什么时候。
惠帝把几颗棋子放上去,左下方的白子为一个黑色包围圈,最右上的地方,一颗黑子被其余黑子护的严严实实。
容玥道:“这是……西北府和京都?”
惠帝又摘掉了左下角的白子,把右上方的一颗黑子移下来:“这个,如何?”
惠帝的声音冰冷至极,仿佛只是能发出声音的提线木偶。
容玥思度,陛下这是要想要听什么呢?
她道:“陛下有意把自己的人插入西北府。”
她还是决定先把刘大人的提示抛到一边:“其实,容渊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才会选择通敌。但,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让他不得不反?”
“陛下,臣不明。”
她低下头,揖手道。
早在六年前她对容渊死心,跪在惠帝殿前,惠帝召见她之后,便说定了不做父女,只做君臣。
她为陛下办事,陛下给她活路。
惠帝放下棋子,眼底一片阴霾,叫人看不清楚。
他道:“你觉得,朕是寻机报仇?”
他摊开棋子,方才的棋局乱做一团。
“你幼时爱下棋,这次,朕便给你一个棋盘。至于要怎么下,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容玥还在想,陛下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而惠帝接着又道:“派你的重影阁,秘密去西北府南边,凡是双人合墓或无名之坟,全部挖开。见到火化骨灰,一律带回京都。”
容玥道:“陛下这是何意?”
难道真像容渊说的那样?
惠帝抬眼睨她,道:“有何异议?”
容玥跪下,道:“此举,不可。”
惠帝没有回声。
容玥拿不准,但那时听容渊的意思,南明太后似乎并不是在皇陵下葬,而是……到了遥远的西北府。
而且,南明太后那时候似乎已经与陛下闹翻,连死了都要去找那位沈左侍……她养的面首。
她又道:“陛下,逝者已矣,开坟一事,恐怕引起百姓恐慌。”
“朕说了,秘密进行。”
容玥还是否认:“纸……终究包不住火。”
惠帝冷冷的话语砸入耳中:“朕开的不是他家的坟,有何恐慌?”
容玥已经感受到那股威严,逼得她只能低头。
惠帝脸色依然冷漠,容玥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这么做,有没有想过,百姓会害怕。陛下今天开的是无名之坟,那明天呢,后天呢,会不会有一天,开到自家坟上?”
“如果一个国家,连百姓身后之事都无法保证。那么这个国家,国将不国。”
惠帝招手,容玥默了片刻,他又重复一遍:“过来!”
容玥依言上前。
惠帝一掌狠狠拍在案桌上,瞬时紫檀木碎成两三块,其中一块尖锐的木料朝容玥刺过来。
容玥没有躲开,额头被划过的紫檀木擦过,流了一片血。
从额头,到眼睛,再到下巴,血并没有止住,而是汩汩直流。
惠帝压着暴涨的怒意,道:“朕——叫你去做,你便去做!”
容玥眼中装满了红光,她知道是自己的血流进眼睛里了。
但是这种钝痛反而麻痹人心,倒是感觉没那么痛。
只有鲜血在提醒,刚刚发生了什么。
容玥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忽而,感到肩上万钧重。
她沉着声音,带着倔强与不屈,紧紧咬着牙齿说出三个字:“臣——不做。”
抬头,直视,目光如炬:“臣还会派人守着南边。”
说着,她粲然地笑:“开坟的,来一个,杀一个。”
坚决而果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