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叶是曹疯子捡回来的,说他疯不是真疯,而是他一旦杀起人来,便收不了手。x23us.com据他所说,当年一场大火,烧光了他一生的积蓄,以及二十七位亲人,其中,更包含他的妻妾子女。而零叶,正是他逃亡路上,从废墟地里,捡回来的孤子。
这些年不太平,江南有水灾横行,朝廷有奸佞当道,漠北匪党纵横,有力气的都去当了响马打家劫舍,没力气的都沿街饿死了。
零叶随着曹疯子栖身塞外,白山峰峦之上终年积雪,除了下山打猎,去镇上易物,便是呆在雪地里练功打坐,日日习武。曹疯子偶有杀人的勾当,一年六七回,不算多,也不算少,他为谁卖命,杀的都是谁,零叶也不清楚。只知他每次出山,必要带上一壶酒,他说这是他儿子的满月酒,不至临终不喝,因也不知何时会死,又死于何地。
这日曹疯子又去了,白山顶上就只剩下零叶一人,时值秋,野猪的毛最厚皮最肥,正是打猎的好季节。路至山腰,远远便见着枯叶底下埋着一个人,这年头人似蝼蚁,诛戮如芟草,暴尸荒野,并非什么新奇事,零叶自也就习以为常。只是,这人还活着,呼吸微弱到几近枯竭,若非多年不懈的耳力训练,零叶也是察觉不到的。
他本是不想救他,这样的陌路者,死了也罢,若可救活,也指不定会招来何种杀身之祸。怪就怪生在乱世,人尚可自保,又哪里来的闲情去接济他人。但当三日秋来归,他发现那人还躺在原地,原本裸露的双臂早已**,唯独呼吸,依旧频频有序,并未终止。
零叶于是上前,将那人从腥臭枯腐中拉扯出来,背身下山,安置在浅滩外的猎人木屋中。这人年约四十,身负重伤,四肢都已感染化脓,致命一击在胸,清洗之后,也只得割去溃烂后的腐肉,再行上药包扎。除了胸口那一处极为明显,且狰狞的血口,零叶没有管它;是因那伤口太过古怪,并非出自某种利器,而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挖开,钻进去的一样。
他直觉那里危险,也就离得远远的,喂了那人些许流食,接着消失离去。
这日不安枕,连连噩梦缠身,零叶已许久不再做过噩梦,以前总是梦见下雨,困身其中,不可逃离。
但今夜不同,他总觉周遭安静的诡异了,虽说常年身处雪域高山,也不至于天籁全无,他似是有知觉的睁眼,果然那白日里所救的男人,正立地他床头,一目无神,就这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零叶有惊,但很快平静下来。
他是如何上来的?白山顶至三十年前事故之后,早便没有上来的道了,这些年来去,零叶也是全凭着曹疯子所授一身绝世轻功,登岩走壁,方才安全往返。此人伤重未愈,旧山路崎岖差错,就算尾随而来,又是如何避开了自己的觉察?
敌不动我不动,零叶被窝里指触冰凉的短刃警觉,曹疯子训诫苛刻,他从不怠慢,日夜兵不离手,刃埋枕下,睡而不沉,梦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