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地点一般是固定的,都在王家自己的套房大餐厅里,不用等人,到点过去,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然后走人……但如果有私事要谈的话,就会选一些奇奇怪怪的角落,例如现在两个公主就并肩坐在院子里,一起吃饭。
伊贝利卡凑近:“怎样?”
一身红白色调女仆装的妮芙琪假装听不懂,侧过身子去不理她姐姐。
“虽然预料到你会比姐姐早结婚,但这么快……我也吓了一跳呢,父王总是出人意表。”伊贝利卡没有放弃的打算,起身坐到妮芙琪身边,“准备好仓促,作为公主委屈你了,过两天城里庆典,我们倒是可以把给常青节的准备先用上,倒不会让外人看笑话。”
妮芙琪一想到三天后,自己作为主角又要忙得连轴转了,不由得心情烦躁起来,同时一想到又要经历一遍仪式……之前由于一切决定都太突然,都没给她思考时间的,现在缓过来,不由得有点“结婚恐惧症”了——诶?自己明明还小,哥哥姐姐都没结婚,自己却结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啊?!
伊贝利卡看着妹妹愁眉苦脸,眉毛皱成一团,不由得担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受委屈了?被欺负了?老早就觉得不可能刻骨片的……姐姐帮你出头去——”
“不不不。”妮芙琪连忙把住姐姐的胳膊,连声否认。
伊贝利卡偏偏头,捋捋长发又猜道:“那……‘麦麦洁洁’……的问题?天人跟我们不一样的?所以……”
听到“麦麦洁洁”这个词,妮芙琪刚恢复白嫩的小脸再一次刷得涨到通红……麦麦洁洁是她们姐妹俩之间的黑话。
就跟银河系那边在搞人口增长政策一样,年年大战,通天塔世界这边即使不开展婚姻教育,上上下下从王室到平民,都高度重视繁衍一事,这就是生存危机下,作为物种延续本能的群体无意识行为。
普通人群里,一般是家里长辈,随便看情况随机传授这方面的事情,骑士阶层就有专门男女分开的礼仪课程来教授这些知识了,王室当然也有专门管教这方面事情的老师和课后辅导的女仆。
伊贝利卡早就小小年纪完成了全部这方面知识的学习,之后的礼仪课就都是宫廷社交、外交礼仪,装作打扮,身体仪态塑形之类的淑女课程了。晚出生的妮芙琪在知识方面跟上进度之后,就跟她姐姐一起受一名老女仆操守方面的管教。
老女仆十分严格,连“贞洁”这样的词语都不会直抒于口,全部都会用“支支吾吾”之类的拟声词带过,虽然不敢当面怎么样,但两姐妹私底下却作为个梗,调笑嘻哈起来,而“麦麦洁洁”这个拟声词,则是源自于一本绘本,据说是来至欢街……作为王室的成员,厅堂上床帘下,都得做到最出色的意思,要完美获得子嗣,延续一族。
一开始两公主还小,觉得这事儿还老远老远,自己也懵懵懂懂的,就只当搞笑的事情,互相说笑,然而一转眼,没过两年,感觉这事儿就被提上议事日程了,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两人,再一说起“麦麦洁洁”,就由当初单纯的欢乐,变成严肃而又羞涩了。
伊贝利卡拉上妮芙琪的手:“……生在王家我们是幸福常青的,虽然背碑,但平民的婚姻其实也全是身不由己的,他们一辈子都走不太远,离不太开生活的土地,不像我们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物……但这又是我们的不幸,明明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最后的决定权却不在我们自己手上——其实也在我们手上,如果愿意放弃自己的责任和特权的话……”
妮芙琪扭头瞅了姐姐一眼,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敢对视,就又侧开目光:“……姐姐,那是我说的……”
伊贝利卡抠抠脸颊,尴尬笑笑:“诶哈——妮妮越来越聪明,姐姐我压力很大啊……”
妮芙琪偷笑:“我一直都很聪明,是姐姐越来越笨,到时候看你碑文怎么上!”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妮芙琪还是个半大丫头的时候,有一天伊贝利卡过来找她,十分郑重其事的告诉她,让她辅佐她亲哥哥,也就是尼古拉,因为伊贝利卡决定放弃身份,要去跟一名下级骑士私奔了。
这场看起来十分无厘头带很浪漫的爱情故事,并不是突然的,是在好几年前的又好几年前,某次王宫节日宴会上,伊贝利卡而然间遇上的一个男孩子——王宫开放,邀请各地骑士入宫一起庆祝节日,是十分常规的操作。
反正伊贝利卡就爱了,然后展开倒追攻势,两人间身份差距巨大,一年到头见不到两次面,而那个懵懂的少年对公主与其说是爱慕,不如说是仰慕,他根本没有任何自己的考虑,当公主突然不是公主,同时自己要负起责任,要承担来自国家的压力,要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失去一切熟悉的日常之时,小小的下级骑士自然退缩了——把各方面利害关系放到天平上一衡量后,来至外地,日常工作是公路巡逻的下级骑士,就把伊贝利卡的行踪上报了。
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明白了,私奔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没有未来……而老国王这边,则是一如既往的十分会做人,不但没有惩罚小骑士,反而还给他升了一级,并且升职调派去到地下城城镇守卫这个肥差上去了。
毕竟是自己女儿的初恋,虽然似乎无论成与不成,最后的结局都不会美好,而且现在也伤到了伊贝利卡的心,但当父亲的,如果痛下杀手的话,伊贝利卡怕是要记恨他这个当爹的一辈子……
总之,伊贝利卡小小的浪漫爱情冒险,只持续了两天时间,窝在个秘密藏身处里,凯奇拉尼亚城墙都没有看到就结束了。
而这个秘密藏身处就不得不说一下了,是妮芙琪准备的——她出不了王宫,却利用身边女仆,瞒下所有消息,让女仆们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租下了一处安全屋。
大公主失踪,自然是会发动全城搜索的,那么小骑士之前的落脚处,伊贝利卡名下的财产就都不能去了……王城凯奇拉尼亚又是如此巨大,一天之内不可能又逃出王宫,同时又逃出城的,所以必须得有一个城中安全的暂时落脚点。
妮芙琪甚至还为伊贝利卡策划了出城后的完整出逃路线,最后目的地是大陆正中心的常青藤,可以伪装成朝圣信徒,隐姓埋名在那边生活。
一心被爱情激情冲昏了头脑的伊贝利卡,没有妮芙琪商量拿主意,根本做不出任何正确判断,寸步难行……虽然最后也就只行了寸步,旅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之后的事情就是被抓回来的伊贝利卡,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宣称要绝食自尽。
觉得自己也有责任的妮芙琪,又跑过来进行善后,期间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压力能让一个人看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都是幸福,有人想要跟某人在一起,但有人则更看重安稳的生活日常……
妮芙琪轻轻说着以前说过的话:“……位置越高的人,接触的人越多,意味着联系越广,父王就直接关系到万民……不是我聪明,是我们祖先聪明,看我们传统的‘保人附庸’制,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人与人的羁绊才是国家的根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