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火墙烧的极旺,烘的人头昏脑涨。明匡擦擦额角的汗珠,沉声回道:“应该是吧。”说着话,站起身去把窗子支开,冷风涌入,明匡打了个寒颤。
郭正怨道:“一冷一热容易激出病。你要是觉得不好受,就把袄子脱了。”合上窗将冷风阻隔在外,“哪个小子孝敬的狐皮袄子?瞧着就暖和。”
“老六。”明匡收了九个义子。最合心意的就是燕凰玉。每每提及,满眼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难怪你穿上舍不得脱。”郭正给他续上热茶,话锋一转,道:“大臣们都暗戳戳的猜这四句谶语究竟是冲着谁去的,背后又是何人指使,弄得人心惶惶的。东厂不查么?”
“明儿个就能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明匡气定神闲,抿了口茶。
“要是再出一个霍乃菁……”郭正皮笑肉不笑的啧两声。
霍乃菁案可说是弘光末年的一桩大案。不仅轰动,而且香艳。直到而今,坊间仍有人津津乐道。
南风巷小倌霍乃菁十二岁委身于彼时的吏部尚书岑立。六年后,岑立终是厌了。丢给霍乃菁五百两银子,令其离开京城,自谋生路。如此绝情绝义,伤的霍乃菁痛不欲生。他是个烈性的。岑立对他不住,他就不叫岑立好过。
霍乃菁假意答应下来,收拾行囊,定好车马。临行前,约岑立见最后一面。岑立允了。等他到在霍乃菁的住处,发现人已经死了。岑立想逃没逃的当儿,被送席面的伙计撞破,吓的他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到底是把巡夜的兵丁给喊来了。
岑立百口莫辩,当晚就被下了大狱,没过多久得急病死了。在国子监读书的长子四处奔波为父鸣冤。嫁做人妇的女儿被夫家休弃后吞金自尽。这件案子闹的沸反盈天,直到仪风初年才有了结果。岑立没杀霍乃菁。霍乃菁是自寻短见,栽赃给岑立。虽然洗脱了杀人的罪名,但岑立与豢养小倌并且逼得人家以此等决绝的方式报复是不争的事实。岑家子孙没脸再留在京城,变卖家产返乡去了。
明匡唇角微坠,沉声道:“有一个霍乃菁就够了。”
郭正拈须道:“连用三个避字,那人似是示警。却又含糊其辞,叫人怎么避?”
“南风巷的腌臜事多得是,说不好是青城观的道士故弄玄虚。”明匡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借此机会多收几个香油钱儿。”
“陛下那里怎么说?”郭正状似无意的发问。
“没查出个子丑寅卯,自是不好叫陛下知道。快过年了,总不能让陛下为了南风巷坐卧不安吧。”
郭正深以为然的颌首道:“言之有理。”拿起一块董糖,“康王世子进京好多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了。”
“郭阁老若是有心搀一脚进去也不是不能够。”
“我那俩孙女都没有高嫁的命。”郭正把董糖填进嘴里,边笑边吃。
康王是今上的皇兄。今上登基,康王自请去封地,之后将遂安郡主嫁进京城,这又把世子刘桐送了来。个中深意,不言自明。
刘桐天性疏懒,无心仕途,可到底是皇亲国戚,以后袭了王爵有封号有封地,对那等一心攀附权贵的人来说的确是一门好亲。但是,于次辅郭正而言,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皇亲国戚,哪那么好当。再说他也不需要巴结康王。一个巴结不好,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他可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