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道观里的陈丹朱,没有像上次那样不问外事,对外界的事一直关注着。
陈丹朱穿着黄花襦裙,倚在小亭子的美人靠上,手握着小团扇对着亭子外盛开的芍药轻扇,芍药花蕊上有蜜蜂团团飞起,一面问:“这么说,大王这几天就要启程了?”
阿甜点点头:“是,都传开了,城里好多民众都在收拾行李,说要追随大王一起走。”
陈丹朱道:“那很好啊,大王的子民追随大王,是值得赞颂的美谈,那么大臣们呢?”
阿甜便看一旁的竹林,她能听到的都是民众闲谈,更准确的消息就只能问这些护卫们了。
“大部分是要跟随一起走的。”竹林道,“但也有很多人不愿意离开故土。”
这也很正常,人之常情,陈丹朱抬头:“我要知道哪些官员不走。”
这可不容易啊,没到最后一刻,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心思,竹林迟疑一下,也不是不能查,只是要费心思和精力。
这个丹朱小姐真把他们当自己的手下随意的使唤了吗?话说,她那丫头让买了好多东西,都没有给钱——
“这个对将军也很重要。”陈丹朱坐直身子,认真的跟他说,“你想啊,这里的臣子都是大王的臣子,将军和陛下一直远在京城,以后这里没有了大王,这些当地人还是多了解的好。”
她的意思是,万一这些人中有吴王留下的奸细眼线?竹林明白了,这的确值得仔细的查一查:“丹朱小姐请等两日,我们这就去查来。”
陈丹朱握着扇子对他点头:“辛苦你们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满是真诚,竹林不敢多看忙离开了。
他走了,陈丹朱便再次倚在美人靠上,继续用扇子去扇白蕊蕊的芍药,她当然不是在意吴王会留下眼线,她只是在意留下的人中是不是有她家的仇人,她是绝对不会走的,父亲——
陈丹朱坐直起身:“父亲那边有什么动静?你早上说禁军已经不多了?”
阿甜想着早上亲自去看过的场景:“不如先前多,而且也没有那么整齐,乱乱的,还不时的有人跑来有人跑去——大王要走,他们肯定也要跟着吧,不能看着老爷了。”
吴王现在说不定又想把父亲放出来,去把皇帝杀了——陈丹朱站起身:“家里有人出来吗?有外人人进去找老爷吗?”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阿甜立刻转身:“我唤人去问问。”
她除了自己进城会看一眼,还安排了一个护卫在家那边守着——小姐都用这些人了,她自然也不用白不用。
消息很快就送来了。
“家里没有人出来。”阿甜神情紧张的看着陈丹朱,“但,刚刚不久前,有大王的人进去了,只一盏茶的时间就又走了。”
不知道是做什么。
难道真是来让父亲再去送死的?陈丹朱攥紧了扇子,转了几步,再喊过来一个护卫:“你们安排一些人守着我家,如果我父亲出来,务必把他拦住,立刻通知我。”
那护卫应声是走了。
陈丹朱看着他的背影,铁面将军安排了几个人看着她啊?好像只有十个,不太够用啊,再要点是不是得寸进尺?
陈家门外的禁军零零散散,也没有了禁军的威严,站立的松散,还不时的凑到一起说话,不过陈家的大门始终紧闭,安静的就像与世隔绝。
陈家的确与世隔绝,直到今天大王派了一个官员来,他们才知道这短短半个月,世上竟然没有吴王了。
“我的天啊。”陈铁刀站在陈猎虎的面前,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周王,竟然去做周王了,这,这怎么想出来的?”
大王派人来的时候,陈猎虎没有见,说病了不见人,但那人不肯走,一向跟陈猎虎关系也不错,管家没有办法,只能问陈丹妍。
陈丹妍也不想见,说她作为子女不能违背父亲,否则不孝,但也不能对大王不敬,就请家里的长辈陈二老爷来见客人。
陈铁刀招待了客人,听他讲了来意,但因为不是主人并不能给他答复,只能等给陈猎虎转达以后再给回复,客人只能离开了。
陈铁刀听到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在自家人面前再也忍不住失态。
陈猎虎这半个月瘦了一圈,脸色发黄,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神情倒是平静,听到吴王变成了周王,也没有什么反应,只道:“有心,什么都能想出来。”
似乎说的是天气怎么样这类的无关紧要的事。
陈铁刀看了看管家,管家也没给他反应,只能自己问:“大王要走了,大王请太傅一起走,说先前的事他知道错了。”
陈猎虎摇头:“大王说笑了,哪有什么错,他没有错,我也真的没有怨愤,一点都不怨愤。”
那——陈铁刀问:“我们也跟着大王走吗?”
不管怎么样,陈猎虎还是吴国的太傅,跟别的王臣不同,陈氏太傅是世袭的,陈氏一直陪伴了吴王。
陈猎虎没有说话,平静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想法。
“还有。”陈铁刀想了想,还是将客人说的另一件事讲来,“我们家丹朱在外边,还被人欺负了。”
陈猎虎的眼猛地瞪圆,但下一刻又垂下,只是放在椅子上的手攥紧。
他说:“我们家,没有陈丹朱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