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美人和泪辞,今日萧郎绕花去。一曲终了,七弦之右,人去座空,寂寞花开。
一颗晶莹的泪珠不识趣地夺眶而去,直奔那冰凉如水的琴弦,幻想着能够沉入那温暖的檀槽之中,抑或又幻想着为主人弹奏出那段隐微的心曲。
寒香亭畔,落花飞雪何茫茫。
百越春中,飘风骤雨惊飒飒。
“咣啷——”
只听堂中一声瓷碗乍裂,惊散四方昏鸦。柜台前,一张清秀的俏脸横眉怒目,左手扭着吴掌柜的衣领,右手手里挥舞着一片瓷碗的碎片。
碎片的顶部由两道平滑的曲线和一个尖利的锐角构成,光洁的瓷釉在日光下闪过一道逼人的寒芒,威风凛凛,叫人望之毛骨悚然。
冷光轻浮,在吴掌柜的眼前一晃而过,然后径直抵在了他的喉间。
那吴掌柜兀自心悸胆颤,不敢挪动半分,连口水都不敢往下咽,生怕那锋利的碎片边缘割到自己的要害之处。
那畏怖的眼睛带着对尖锐物的敬畏之意,向眼前这个凶悍泼辣的二八佳人哀求道:
“小娘子,有话好好说!”
“好,那你就好好说!你们这家黑店到底想干什么?”
这位气势汹汹、声色俱厉、拿着“凶器”威胁百越春吴掌柜的二八佳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缃娘子。
那吴掌柜栗栗地伸手指了指喉间的那片碎片,以屈服的眼神望向小缃,示意自己愿意坦白。
小缃略略一松手,在吴掌柜眼前晃了晃那尖利的碎片,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威胁道:“吴掌柜,你这客栈呐,事事精细,无一不贵,就连这瓷碗都是这么雪白如玉的,真是难得。啧啧啧……若是在这上面抹上一点朱红之色,这白里透红,可是好看的很呐。你想不想亲眼瞧瞧啊?”
“小娘子,哦,不,姑奶奶,这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小的不过就是一个掌柜的,你要什么尽管开口,何劳这般动手动脚。”吴掌柜话语打颤,畏畏缩缩地向小缃求饶。
小缃冷哼一声,左手加劲,瓷碗的碎片虽然从吴掌柜的喉骨之间移开了半分,而其左手的力道却陡然增加了三分,噎得那吴掌柜气儿都喘不上来,脸上涨得通红,吐着舌头咿咿呀呀地直呻吟。
小缃怫然道:“哼,谁稀罕你的这些破玩意儿!”说话间,又把那又尖又薄的碎片一角斜闪至吴掌柜那双惴惴不安的鼠目前头,断声喝道:“说,什么人指使你们的?究竟想干什么?”
“什么……什么人?”吴掌柜艰难地从几乎断气的喉间吐出了几个词来。
小缃见状,略略卸了点左手上的力道,容得那吴掌柜仓促喘了口活气。
“什么指使?老夫一句话都听不懂啊。姑奶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吴掌柜喘着粗气问道。
小缃啐了一口,怒道:“还敢狡辩!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啦!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是路边耍把式的了!”
说罢,她便在吴掌柜那枯槁的脸上轻轻划了一道。
那吴掌柜立时哭得跟杀猪似的,伸袖一揩,见到一抹鲜红的血色,更是惶然失色,也顾不得疼痛,结结巴巴地拖着哭腔呼喊道:
“不不不……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姑奶奶,能不能先把这东西挪开一下下,这东西不长眼,万一伤到人可就不好了。老夫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可没的惹得娘子一身腥臊,那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啦。你放心,你是我百越春的贵宾,你有话尽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缃冷冷一笑:“哼,算你还懂点事儿。你胆敢有半句不尽不实的,我立刻一把火烧了你这破酒楼!”
“别别别……”吴掌柜焦急又害怕地回道,“娘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你问便是了。”
小缃松开左手,在吴掌柜身旁随手拾了一条杌子,倚着柜台神色凛然地审问道:“我问你,你客栈这么多房间,为什么把我们偏偏安排在‘红杏飘香居’?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吴掌柜筛糠似的垂首站着,眼睛却还恋恋不舍地盯着柜台上那架掉漆的老算盘。
小缃咄咄逼人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那恼恨的眼神就像是要把那嵌在眼眶里的算盘珠子给撬出来一样,右手手中那枚尖细的碎片随着那倚台支起的臂腕在其鬓前一指之处从容地晃悠着。
“这个,这个……”吴掌柜支支吾吾地嘟囔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勾眼窥了小缃一眼,看其脸色阴沉,情形不善,不禁猛咽了口水,讷讷地说道:“这个确实不是老夫的意思。”
小缃登时眼前一亮,霍然立起,仿若锦鳞上钩一般,急切切地追问道:“那是谁?”峻肃的声音不容迟疑!
吴掌柜暗暗一睖巡,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就,就,就是那个杯,杯……杯莫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