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柳云辞没有看到自己妻子眼中那复杂的眼色,也根本体会不到妻子心中那幽微的心情。不过就算他看到了体会到了,他对他妻子的态度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改观。
因为从师潇羽的眼神之中,他分明看到了对方对今日酒酬之争的某种用心,而这种用心与她们三个女人不无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就是同谋,他那个所谓的妻子则是同谋之一。
为了她们共同的“阴谋”,她选择了隐瞒,这么多天他对她都只字未提;为了她们共同的“胜利”,她选择了背叛,而且还是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背叛。柳云辞将沈无烟的“知情不报”狭隘地定义为了“背叛”!
女人,果然都是一样口是心非的!
柳云辞在心里默道,并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短促而轻蔑的声音。
这是他向师潇羽发出挑衅时经常用到的一个鼻音,不过,此时此刻,他用这个声音则不完全是为了表达这个单一的意思,他是在借此表示,他对某人的“背叛”毫不在乎也毫不意外。
接着,他便把头扭了过去。
闲话稍叙,师潇羽站了起来。
“邓公子,舍己为人,侠肝义胆,堪称仁义君子。我师潇羽敬你是个君子,也是条好汉。这个玄木令,我今天就当着九叔的面把它送于你了。祝你此去,顺风顺水,顺心顺意,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见邓林有推谢之意,她又道,“我这也不过是借花献佛,惠而不费,邓公子就不要推辞了。”
说话间,师潇羽便将那玄木令向邓林递了过来。邓林不好意思让师潇羽一直捧托着,只好却之不恭地接了过来,为了表示对这块令牌的尊重,伸手之前,他还特意把两只手往自己身上用力揩了两下。
之前在百越春柳云辞和吴掌柜争执时,邓林就听二人提到过什么“玄木令”、“檀木令”,当时他就觉得这两块能将柳云辞都拒之门外的令牌定是极有分量的宝物,也定是世间极稀罕的物事儿,只没想到,这个连他柳云辞都求而不得的东西,他邓林一个外人竟有幸获得。
第一次见到这“玄木令”的真面目,邓林的脸上难掩兴奋。
“这?”邓林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玄木令,不一会儿,他脸上的兴奋之色逐渐消退了下去,换上来一层迷惑的颜色,迷惑之中还有一点点失望:这么一块普普通通的黑色木牌,拿在手里都没什么分量,能有什么名堂?
可转头看柳云辞的目光,分明是吃惊和艳羡。
是而,邓林带着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杏娘,并将玄木令一并递与杏娘一览。杏娘也是茫然无解。转而将这询问的目光转投于眼前的师潇羽。
师潇羽接过二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玄木令,乃是吴门吴九堂的至尊令牌。只要是吴门各大分舵所辖范围内,你拿着这个令牌,便可畅行无阻。吴门数百家‘越’字号和‘吴’字号客栈脚店,都会听令于你。吃饭住店,自不用说的了,他们会替你安排妥当;路上一切用度,你尽管从柜台支取,不必事先申请,也不用告诉他们你的用处。你有什么重活累活,大可以差遣他们去做;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寻他们帮助。他们断不敢说个‘不’字!但凡他们有招待不周或有一丝不尽心之处,你回来尽可诉于吴六叔听,他定会给你作主。”
“你此去的乌程所属吴门江左分舵,分舵舵主就是吴六叔,也就是百越春的掌柜。”看着邓林和杏娘诧异的眼神,师潇羽又悄悄言道,“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放心吧,乌程那边会有人接应你的。”
师潇羽的这番解释令邓林和杏娘再无法将这块玄木令等闲视之了。
尤其是邓林,他突然觉得这块不起眼的木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尽管它还是它原来的模样,但在他的眼里,它的表面已经镀上了一层耀眼夺目的金色,它的光芒,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或许是因为突然感受到了它的分量,杏娘连忙将之转回给了邓林。
身微力薄的邓林接过这份“沉甸甸”的厚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半天才想起来要说些什么,他猛咽了一口水,赧然道:“这——太贵重了!”
“有什么贵重的,一块木牌而已。”师潇羽淡然一笑道。
然而,她这话一出口,就感觉到有一道不忿的目光从筵席的正中央刺了过来。她循着目光的源头望去。
只见那人眼睛微翕,露出的那一线逼仄的瞳孔正无言地诉说着他被冒犯之后的气恼与无奈,她赶紧耸了耸肩膀,半是致歉半是撒娇地吐了一下舌头。
“就不该给你!”那人的眼神在说。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师潇羽亦用眼神还道。
“我当初给你,是为了方便你去百越春探望……”那人的眼神忽然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