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潇羽!”被师潇羽虚晃一刀而狼狈跌坐的柳云辞甫一坐定,又再次叫嚣了起来。
“干什么!”师潇羽硬声硬气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杏娘和沈无烟二人走了过去。
柳云辞本还想探问她的“宝物”是什么,可看她的脸色,他情知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于是,他难得地将自己那双只看红花不看绿叶、只赏风月不赏浮云的眼睛移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无烟身上,想从她那里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发觉到丈夫暗中刺探的目光,沈无烟再次敏感地把头低了下去,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踌躇再三,她又忐忑不安地把头抬了起来。
不过此时柳云辞早已转移了视线,看他的神色似乎没有任何不悦,沈无烟略微松了口气,可是心头却隐隐觉得有些难受。
她明白,她的丈夫对她本就不存任何指望,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失望的表情了。而且,他也从不觉得她这个无知无识的“无颜嫫母”能知道什么底细,纵然她能知道些什么,他也不想从她这张丑陋的嘴巴里说出来。有辱清听!
“无烟姐,咱们走!别在这伺候这没良心的。”师潇羽挽起沈无烟的手臂就向外走,仓促之间,沈无烟匆匆行礼致别,柳云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像巴不得她赶紧离去。
可没等三人出门,柳云辞忽然回味出师潇羽话里有话,随即脱口问道:“唉,你说谁没良心呢!”
只听师潇羽笑盈盈地甩过一句话来:“谁答应就是谁喽!”回眸处,一张俏皮的鬼脸上装点着两涡明媚的笑靥。
话音刚落,三个人便已不见踪影了。
自讨没趣的柳云辞气得只得干瞪眼,冲着大门口骂骂咧咧地喊叫了几嗓子,发泄了一通。转过身来,面上已无半点怒火,只有满脸的无趣。
忽而觉得方才的橙子甚甜,便想再尝了一个。
这些新橙看着都差不多,但从外表来看,实在看不出哪个甜哪个酸,柳云辞拿那双挑剔的眼睛挑了一会,左挑右挑的也没个主意,便信手拿了一个。
正想亲自动手剥,但一想到那橙子皮破开时呲出来的汁水,黏糊糊又湿哒哒的,他就忍不住心生厌恶。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剥完橙子之后,从手心到指甲缝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又酸又甜的味道,像极了邓林身上那股子又酸又腻的臭味,不仅会掩盖掉自己的满袖桂香,还会大大折损自己那缕桃花扇底风之韵味。
正踌躇间,他见邓林的匕首还在桌上,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拣了过来。利刃破橙,不费吹灰之力。手起刀落之间,一个新橙就已被大卸八块。
邓林爱刀心切,对柳云辞这般不问自取的行为,自是不满;对柳云辞拿刀只为破橙之用,更是不忿。于嘴边小声咕哝了一句:“杀鸡焉用牛刀?”说着,便伸手要去夺刀。
“看你,我不过是帮你小试牛刀,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这么阴阳怪气的?”柳云辞将身子一闪,不仅拒不还刀,还恶声恶气道,“就你这样子,还指望你两肋插刀,我看还不如去庙里烧两炷香来得可靠!”
说着,柳云辞又看似漫不经心地把身子一歪,邓林也又一次十分巧合地扑了个空。
邓林又是沮丧又是纳闷,莫不是他背后长眼睛了,怎么每次我背后偷袭,他都能发觉?呼……邓林懊恼地大呼了口气。
忽然,他感觉到柳云辞灵活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抬眼看他的表情也是僵硬的,忘记合拢的嘴巴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徒然地张着,整张脸、整个身子都仿佛被他口中的那个失声的“啊”字给冻结了,失去了适间的神气。
看着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邓林心头一阵骇异。
循着柳云辞的目光所指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张滑稽的脸——色泽饱满而鲜亮的橙子汁淋淋漓漓地涂满了他的半边脸孔,眉梢、眼角的汁水顺着他的脸部轮廓不住地往下流淌,有些滴在了他的胸前,有些则流进了他的脖子里。
浓郁而清新的果酸味从他的脸上散发出来,让人闻着不禁涎水肆溢,邓林猛吞了一口唾沫。也许是唾沫太多太急的缘故,他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一下子让柳云辞的灵魂又活了过来。
柳邓二人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两个人都忽然产生了一种大笑的冲动,但笑声冲到喉咙口时,两人都自觉地忍住了,连表情都十分默契地克制住了,惊讶的、不安的、内疚的、自责的、胆怯的、惶恐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汇在二人的脸上,就像一支神奇的画笔生动地描摹出了二人在暴风骤雨到来之前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