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够了没有!都吵够了没有!师弟没师弟的样,师哥也没师哥的样。”绣羽白头翁轻捻着霜须,一脸烦躁而又威严地斥着,看似不偏不倚的语调里实则已经偏向了一边。
“师父息怒!弟子知错了!”那一张张清秀白皙的脸孔不约而同地低了下来,或是卑屈,或是惶惧,或是羞惭,或是自责,不一而足。
不过,对他们的师父而言,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他们对自己还心有畏惧,这就足够了。
“师父,前面有两条道,我们走哪一条?”那二弟子善鉴貌辨色,觑着师父看大师兄的眼色颇冷,故意提议道,“要不您和大师兄走这边,我和师弟们走那边?”
“不可!”
绣羽白头翁直截了当地否定了这个提议,至于否定的理由,他是这样说的,“典璧和昆莫武功高强,他俩联手,你和你这些师弟必然无法得手。咱们还是一道走的好。”
“师父思虑周全,我和师弟学艺未精,江湖经验又浅,没有师父在旁,定然是打不过那两个人的。”那二师弟不无自惭地拱手说道,身后的几位师弟甚是乖觉,随即齐声高呼道:“师父英明!”
谀词高歌,巧言逞媚。对于这种缺乏新意又缺乏真意的陈词滥调,绣羽白头翁早已听得不下数百遍,但每次听来,他依然会感到欢喜,就连他的衣袖也会不自觉地欣然飘举。
“石桥,你去,把那两个丫头唤到跟前来。问问她们,那二樵客往哪边去了。”良久,绣羽白头翁终于息了怒,转头对着他的二弟子白石桥吩咐道。
“师父,不是我不去。我怕我去了,一会大师兄又要当众师弟的面说我拈花惹草了!”白石桥负气地说道,“我看您还是让大师兄去好了,我这人模狗样的不比他人模人样的招人家女孩子喜欢。”
这二弟子推搪着不肯去,绣羽白头翁只好改命他大弟子白石湫前去。
不一会儿,这大弟子就只身回来了。
看那脚步轻快的样子,好似带回了好消息,“师父,那二樵客往右边那条道儿去了,刚过去不久,我们马上去追,还有可能追得上。”
“哦!”绣羽白头翁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却没有立时“马上去追”的意思,反而问道:“那两个丫头为何不过来答话?”
那大弟子微微愣了一下,他看到那个二师弟不怀好意地和他身后的几个师弟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似是在嘲笑自己,又似是密谋什么。
凭直觉,他觉得这几个人定是趁着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又在师父面前搬弄口舌了,否则何以解释师父听了他的话之后还按辔不动呢。
“师父,”那大弟子略一沉吟,耿直地回禀道,“那两位小娘子都是女儿家,见我们这么多人,且又都是男子,自然是要避忌的。”
“这是她们的原话,还是你自说自话?”绣羽白头翁变色道,“我让你去把她们叫过来,你办不成,还要拿这样的话来诓骗为师!真是混账!”
那大弟子听闻师父动怒,心下惶栗,立时俯伏在地,磕头认罪。
说来,他也确实是故意违抗师命。因为他见着那两名女子颇有姿色,未免节外生枝,他问准了讯息后扭头就往回走了。
而这样的结果也恰在他二师弟白石桥的意料之中,所以适才他一直推诿相辞。不过,他所预料的可不止这么一点,接下来的一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不把她们叫过来,我怎么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实话?难道你就那么确定她们跟你说的没有半句虚言?”
绣羽白头翁以逼迫的口吻当众叱问着他的大弟子,不留一丝情面。
你不把她们叫过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原本这句话是紧跟在那两句叱问之后的,但绣羽白头翁虑着他大弟子的颜面和自己用人不疑的尊严,没有说出口,而是将之表露在了他的那一双眼睛里。
那一双为显示自己威严而半隐半露的眼珠子看都没看他那大弟子一眼。
眼看着大师兄在马下跪地不起,那二师弟倒是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还带着一丝难得的“怜悯”为他的大师兄求情。为了能让师父原谅大师兄,他还自告奋勇代师兄前去请二位娘子。
绣羽白头翁对自己这位弟子的这一举动,表示赞许,也表示欣慰。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画面是一个令人感动令人羡慕的画面。
可惜,在场的其余七个人皆不以为然,但他们一致选择了沉默——当然,除此之外,他们也别无选择。
在白石桥前去邀请二位女子的间隙,绣羽白头翁与其他几位弟子纷纷下马,于道边调息打坐。
方才与二樵客的一场恶战,虽说自己没有大的外部损伤,但正如那位小个子的弟子白石言说的那样,那一战他内部消耗甚剧,大战之后又即驰马趱行未得片刻歇息,此刻甫一坐下,他便觉全身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