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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门口的头顶悬挂着一头冰龙头骨,酒馆老板梅格诺斯正在把溅在吧台上的麦芽酒擦干净。这时候,一个新面孔走进了店里。
梅格诺斯的酒馆经常有生面孔光顾,因此,他记不住顾客们的名字。认出熟客的方式要看客人往来的次数。次数越多,他对老主顾的长相就越清晰。尽管如此,梅格诺斯其实从心底里并不关心谁是谁,只要他们想喝酒而且付得起钱,这就够了。
被遗忘者以前彼此之间是没有金钱和货物之间的交易的。他们的钱都用来收买地精,或者给世界各地的密探们充当资本。说实在的,梅格诺斯一开始不知道死人有钱有什么用,为什么凋零者主人后来又宣布被遗忘者实行货币交易的政策,但后来,他不在为生存的担忧之后,他发现日常生活没有货币这东西的确不行。那金闪闪的东西往往能给他某种……满足感。
陌生人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四下打量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又好像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酒馆没有窗户,玛拉顿内也没有太阳光,只有几束火炬的微光在朦胧闪烁——对那几张散落在四处的木桌和木凳也不可能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陌生人站起身,径直向木质吧台走去。“就没人把酒送过来吗?”
“没有免费的服务。”梅格诺斯回答道。“这里也没有服务员。”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很疑惑,但是梅格诺斯的行为并不奇怪。被遗忘者喝酒压根不会醉,酒馆内也不会出现酗酒斗殴的情况,他们从头到尾只把这里当作一个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因此不会出现人满为患,忙得不可开交的情况。客人想喝酒就自己到吧台来买。
陌生人往吧台上扔出一枚金币,响声十分清脆,随后他问道:“你这儿最贵的酒是什么?”
“你是第一次来吧。我的酒馆有各式各样的名贵酒,都是通过黑市交易采购的。价格可不是一个金币消费得起的。”
陌生人摸了摸松垮的鼻子,问道:“那么我的钱能消费什么最贵的酒?”
梅格诺斯想了想。“康加露许调酒,人类酿制,不算烈酒。”
陌生人急皱地又摸了一下鼻子。“不,不要人类的酒。”
酒馆老板撇了撇嘴,不同的人对酒总有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嗜好。就连死后。这样的情况也没有转变。“月光酒怎么样?上月刚到的新鲜货。暗夜精灵们可爱喝这玩意儿了。”
“成交。”陌生人点了下头。
一位恐怖卫士士兵转身看向陌生人,就像梅格诺斯心想的那样,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消磨时间,可是光坐着可不行,时间得在谈话的时候才流逝得更快。“你介意告诉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人类的酒吗?”
陌生人哼了一声,接过梅格诺斯从酒架上拿下装着月光酒的瓶子,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往一只还算干净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酒。
“我对人类的酒没什么偏见,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人类。”
士兵打趣地看着他,开口道:“噢?可你生前不就是人类吗?”
生前这两个字对于被遗忘者而言简直就是诅咒。陌生人听出了士兵言语中暗含的讽意,把手放了下来,顺势端起了酒杯。“是的,可我现在不是了!”
坐在陌生人另一侧的一位海军模样的人立即嚷道,唾沫星子飞溅到了自己的麦芽酒里:“现在不是也犯不着痛恨人类,你是被人类伤害过吗?”
没想到陌生人竟然点点头。“有些一言难尽。我……我被抛弃了。”
酒馆内的许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气氛慢慢地诡异起来。梅格诺斯一直注视着这个人,他有些后悔招待对方,甚至想把这个弄坏他酒馆内气氛的家伙赶出去。
可是有些客人已经开始对他的话深有感触了,还在连连点头,但听到后半句时又觉得不敢苟同。梅格诺斯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没有被抛弃的经历,因为他和他的家人都死在了阿尔萨斯的背叛之下,他的尸体保留还算完整,被重新复活。他的亲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被丢进绞肉机里,作为缝合憎恶的道具。
对梅格诺斯而言,自己的生前过往都已成云烟,他从没想过去追溯,去怀念以前的日子,更何况,他已经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毕竟每天听酒馆内客人们讲自己的冒险故事很有趣。
“介意说说具体细节吗?”士兵问道。“毕竟人类当中也有谁谁谁是你的亲人或者朋友。我们不是天灾军团,不能变得没有感情。”
“正因为如此我才痛恨他们,先生。”陌生人说道,“他们对待我的不公行为令人气愤。”
“啊,我知道了,你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但他们却唾弃你,厌恶你如今的样子,对吗?”在士兵身后的桌子旁,一位矮人死亡骑士开口问,他在附和,附和陌生人讨厌自己生前种族的说法。“我也有类似的经历。铁炉堡的酒馆和旅店总是优先给活人提供餐饮和住宿。上个月我还回过一次铁炉堡,为了一瓶白兰地,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然而一个侏儒比我晚来,竟然比我先一步拿到酒。”
士兵把头转向死亡骑士,回应说:“那就换个地方,别去铁炉堡得了。”
“都一样。”死亡骑士讥讽一声。“我去过联盟的其他城市,甚至包括一些中立地区……一言难尽。”
“人类更本就把我们当作怪物。”矮人死亡骑士身旁的一个人说道——梅格诺斯猜应该是他的朋友,两人的穿着完全相同。“他们完全忘记了我们生前为何而死,他们只记得我们被巫妖王控制的那段时间里杀了多少人,毁灭了多少土地。并且不加考虑地用这些沉痛往事来指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