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被怼得哑口无言,情绪低落了几分,跟着无羡乖乖交了银子,进入了马市。
外面看着,就是孤凉荒原中,一个不起眼的土疙瘩,想不到进入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卖家的吆喝此起彼伏,买家摩肩接踵,三尺宽的街道上人流如潮,热闹非凡,比起大同的市集来不逞多让。
如棋盘般分布的交通,横贯东西,直通南北,错落有致,道道相通。
街边鳞次栉比地摆满了各色摊位,单单是皮子,便有羊皮、牛皮、狐皮、鹿皮、豹皮、虎皮、旱獭皮、貂鼠皮、银鼠皮、青鼠皮等十多种,一张张磊着,堆得有半个人那么高。
还有制好的皮袄、靴帽、马鞍、马鞭、箭筒、弓囊等,有素面的,也有雕刻、压花的。
朱寿随手取了一条蹀躞,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做工还是粗糙了些,又放了回去,受到了摊主毫无遮掩的鄙夷眼神。
他也没在意,目光立刻又被卖玉石的吸引去了。
只见摊主在地上垫了一块皮子,摆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原石,小如核桃,大如香瓜。
陈列品中既有不值钱的玉髓,也有上好的和田,优劣参半。是捡漏还是打眼,全凭看客的眼力了。
无羡好东西见多了,没一块看得上眼的,招来何关和胡勒根,交代完采购的清单,见朱寿都在玉石摊前趴了好半天了,问道,“有什么看上眼的吗?”
朱寿瞒了她刚刚买下了一块箸子般长短的白玉的事儿,故作东张西望道,“怎么不见马呢?”
无羡指着东北角,“活物都在那一边,马、羊、牛、驼、驴、骡样样皆有。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海东青呢!”
“走!”朱寿兴奋地拽着无羡,抬腿就走。刚到了活物的交易地点,就被一匹匹骏马给吸引住了。
个个都是蹄坚趾固,步伐矫健。引颈之间,长长的鬃毛高高飘起,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让他再也移不开目光。
无羡非常豪气地开口道,“随便挑,看中了什么,我送你。”
朱寿嘴角一翘,“若是我全看中了呢?”
无羡咯咯笑了起来,“那我包圆了送你。”
“哼!好大的口气!”
无羡和朱寿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雪青色云雷纹漳缎的弱冠男子,头上插着蝉纹玉簪,腰间缠着蝉纹玉钩,配成了一套,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油脂光泽,看着好不气派。
可惜,蝉喘雷干冰井融,些子清风有何益。雷纹配蝉纹,配得有些尴尬啊!
朱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谁啊?”
漳缎男子微微抬起了下巴,“连我都不认识,还敢来马市混?!”
朱寿扭头问无羡,“你认识吗?”
无羡很配合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两人很有默契地将他当做了空气,直接和马主谈起了价格。
漳缎男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对着马主叫嚣道,“不准卖!”
朱寿的脸沉了下来,“买卖自由,你凭什么说不准?”
“就凭我是山西左布政使倪天民之子倪世杰!只要我一句话,你信不信,在这里没人敢和你们做交易。”
无羡不禁咋舌,布政使可是山西的一把手,分左右二使,其中又以左为尊,怪不得口气那么大呢!
朱寿可不买他的账,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嘴被无羡用手捂住了。
这儿可是人家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无羡见朱寿心中仍有不服,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对倪世杰笑道,“原来是倪公子,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
倪世杰两指一弹,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自认为潇洒地扇了扇。
“哟!这不是无羡公子吗?”这时,一名身穿潞绸直裰的弱冠青年,从倪世杰的身后走了出来。
别看他身上绣的是松绿色的竹纹,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商贾,是晋中张家的少主张遐龄。
他家原先是淮南盐商,因朝廷募商中盐输粟入边,来了山西。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举家迁徙至此定居。
平日里,与官府的关系处得非常不错,不但将家族中貌美的女子,送于高官为妾,还奉送丰厚的嫁妆。
胞弟张允龄是块难得的读书的料,已经顺利通过了乡试,打算科举入仕。
“原来,你就是那个将环采阁的头牌迷得神魂颠倒的无羡公子啊!”倪世杰这才正眼打量起无羡,“不过如此嘛!”
无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遐龄将目光移到了朱寿的身上,“您身边这位眼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呀?”
无羡介绍道,“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叫朱寿。”
“朱兄好!”张遐龄微微躬身,作了个揖,不料朱寿不怎么给面子,仅是冷淡地对他点了下头。
无羡怕他尴尬,解释道,“我这朋友正闹情绪呢,你别介意。”
“不就是一匹马吗?”张遐龄对倪世杰笑了笑,“倪公子看在王某的薄面上,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这马我买下了,送给朱兄,尽一份地主之谊。”
朱寿轻哼一声,“不稀罕。”
“这人越哄,气性越大。”无羡含笑瞥了他一眼,对张遐龄道,“张兄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交友更是广阔啊!”
张遐龄客气地笑了笑,“哪及得上无羡公子,身边全是俊秀之才。姜佥事呢?没同您一起来吗?”
“和我爹在军营呢!”无羡耸了耸肩,“我早就听闻你们这边马市热闹,闲着没事,就来看看了。”
“王某对贺兰山的风光,也是无限向往,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