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瞥了身边的朱寿一眼,这可是在接圣旨啊,怎能一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就是大不敬,小命不要啦?!
她贴在朱寿的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跪下!”
“……”朱寿没反应过来。
无羡看到张永的双眉微微蹙起,一着急,就在朱寿的腘窝处踢了一脚,压着他的双肩,直接将他给按在了地上。
吓得张永忙往边上退了两步,不然,他岂不是受了皇帝一拜?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受啊!
他颤抖地伸出手,本想将朱寿给扶起来,朱寿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还是小无羡机灵,提醒我了,接圣旨得跪着。”
反正这圣旨是他自己下的,自己给自己下跪也不吃亏。
张永却是不敢站在他的正对面,占他的便宜,悄悄地避开两步,清了清嗓子,继续念起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亲统六师,肃清边境,特加封镇国公,岁支禄米五千石。吏部如敕奉行。”
朱寿将戏做了个全套,俯身下拜,高呼,“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言毕,方才起身接过张永手中的圣旨。
“小无羡,此番得胜,你的功劳不小,你想要做什么官,告诉我,我让圣上封你。”
“别,”无羡忙摆手道,“杨阁老说不定还记着我违抗军令的事呢!”
她可不想没事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寿觉得,她真是傻得可以,有他在,还需怕什么杨廷和?
别人都是抢着升官进爵,就连文宜都为他兄弟要了封赏,她却是什么都没要。
不过,他总有机会补偿她,到时候可以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明日,我要去巡察宣府,你陪我一起去吧!”
朱寿一日都不想与她分离,她却是本能地回避着与朱寿的独处,将忽悠她爹的借口又给提了出来,“马市才刚开呢,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我得留着镇场子。”
朱寿有几分失落,不过想想,无羡不同他一起去宣府也好。临近年关,群臣必定要来朝贺,到时候,他的身份就得穿帮了。
他也不是有意要瞒着无羡,只是喜欢如今这个样子,同无羡谈笑起来毫无拘束。
就像是刚才,她见他接旨时忘了下跪,直接一脚就上来了,张永和文宜可不敢这么干。
之后的两个月,朱寿在宣府全无消息,无羡也像是刻意回避着,没去打听,一直待在马市。
在她的照应下,马市一点点步入了正轨。当初张永给她的那些伤兵,在她请示同意后,拉了五十人来马市做城管。
倪世杰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副二世祖的样子,拿着一把折扇,得意地在马市里晃着。
“我跟你说啊,前两日,我那前妻哭着回来了,说她当初鬼迷心窍,想要与我和好。”
无羡往嘴里扔了一粒炒豆子,“你怎么个打算?”
倪世杰冷冷一笑,“世间哪有破镜重圆的好事?我派人查了下,原来是她的嫁妆给哥嫂吞没了,还想将她嫁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做填房,她不愿意,见我重开了马市,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无羡满怀同情地拍了拍倪世杰倒的肩膀,他这个当事人反倒是心无波澜,还趁机卖好道,“我的正妻之位,是留给你的,谁也夺不走,考虑考虑我吧?”
得!又来了!
无羡发现,最近倪世杰总会时不时地在她面前,刷一波好感。立刻收起了对他的同情,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年龄还小,我不着急你给答复,多等你几年都行。你也好多看看,多比比,就知道招了我的好了。”
有进步!他经营了两个月的马市,都知道货比三家了,可见生意经学得不错,已经活学活用,搬到婚嫁上了。
倪世杰怕说多了,无羡反而厌烦,点到为止,知趣地换了个话题,“听说了没?吉日格拉的马队在回程的路上被劫了,啧啧,可谓是损失惨重,你说会不会是图鲁博罗特的人下的手?”
“八九不离十。”
“想不到啊,你之前在他们面前挑拨了两句,就让他们起了内讧。”倪世杰双眼一亮,“多来几回,说不定就能挑起鞑靼的内部纷争,解决鞑靼这个威胁。”
无羡可不看好这些,“说到底只是些纵横捭阖,这次能奏效,是因为巴图孟克受伤了,他的几个儿子蠢蠢欲动,下一次未必能进行得那么顺利。再说了,治国经商靠的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实力。你想想,若是逛完马市后都被洗劫了,以后谁还敢来我们这儿做生意啊?”
倪世杰想想也是,见冯盛和张遐龄来了,打趣道,“你俩可是大忙人,不顾着照看摊位,怎么来寻我们两个闲人了?”
张遐龄赔了个笑,“倪公子抬举了,小可今日在马市上见到了两个生人,特来向二位禀告。”
倪世杰收起了笑意,表情严肃起来,“什么生人?”
“是江右来的。”张遐龄答道。
倪世杰的神情,立刻松懈了下来,“江右来的,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无羡同他解释道,“江西是江南的粮仓,当初太祖开国,设立了十三承宣布政使司,头一个就是江西。
“明军两湖、两广、云贵,军需多赖以江西供给,加之朝中当官的又多出自江西,赣商便这么发展起来了。
“除了景德镇的瓷器外,樟树的药材、浮梁的茶叶、广信的纸张、宁都的夏布、河口的竹编、余江的木雕销路也很好。
“不过……他们之前大多在南方活动,北方的生意只集中在京师,怎么跑到大同来了?”
“就是啊!”冯盛如临大敌一般,“他们带的货物已经抢了我们不少生意了,还刻意压低了价格,坏了市场的规矩。”
“从前在马市,见过他们的身影吗?”无羡问道。
冯盛和张遐龄均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