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当第一缕晨曦,映照在这座古城中时,混乱早已打破了沉寂。
或许是打更的更夫,亦或是谢家的仆役,还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客人’,无意中发现了谢家的异常。
一声凄厉惊叫,很快便引来了无数人。
先是谢家外围巡逻的护卫,接着便是西华镇的巡捕,最后则是城防军。
很快,便将谢家大宅包围了。
只不过,谢家太大,即便是巡捕和城防军一拥而上,也做不到完全封堵。
尤其是当隶属于谢家,此时是副总捕,还有城防军副都护的两个重要谢家人物,惨死于自己的官衙住所中时。
即便是再愚笨的人,也知道,谢家出了大事。
陆川没有留下,即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无外乎,又是新一轮的势力洗盘,瓜分谢家的财富和地盘,还有牵扯的各种利益。
必不可少的是,伴随着无数生命,会在势力倾轧中,灰飞烟灭。
“值得吗?”
从客栈离开,迎着晨曦出城的陆川,默默回望纷乱成一团的西华镇。
似乎是在问那些势力首脑,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谢家倒台了。
即便陆川没有赶尽杀绝,可盘踞西华镇的其余势力,也会将谢家的妇孺吃干抹净,最后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这是必然的!
曾经的谢家,也是这么做的,甚至更狠。
无论财富,亦或地盘,乃至人口,都会被谢家吞的一干二净。
如此行事的谢家倒台之后,自然也不会脱离这一范畴。
但在这一取代谢家的过程中,必然会有无数底层的普通百姓受到牵连,又是新一轮的压榨吞并。
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陆川原本以为,自己会为那些普通人默哀,可在这一刻却发现,心中并无多少悲怆。
正如当年,小梁堡惨祸,兵卒亲眷被人屠戮后,绝望中亡命奔逃的他,被人当做猎物追捕,毫无怜悯一样。
“嘿,果然,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不,最憎恶的样子!”
陆川自嘲一笑,笑容中夹杂着苦涩惨然。
或许,这就是心魔的由来!
翻身上马,陆川试了几次,才攀上马背,浑浑噩噩向前行去。
马是路上抢的马,至于原主人是谁,他已经不记得了。
浑浑噩噩中,两匹瘦马打着响鼻,向前行去。
陆川心神沉浸不知出,似乎全然没了知觉,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萎靡颓废的气息,似乎已经融进了骨子里。
甚至,由内而外的散发!
过往的一切,曾经的豪情壮志,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矢志报仇,仇报了,心魔如影随形。
惩奸除恶,恶除了,却在黑暗中重新滋生。
循环往复,有如衔尾蛇般无解。
这一刻,陆川的身上,透着难以言说的暮气,彷如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半只脚,不,半个身子,已经躺进了棺材。
陆川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曾经自以为,不会畏惧任何事物的他,终究是被死亡戏弄了。
正如那句老话,凝望深渊者,必将被深渊凝望。
此时的陆川,就好似被深渊中,那些亡者的手抓住,半边身子已经被拖进了深渊。
如果,没有人拉他一把的话,亦或是自己不能醒来,下场可想而知。
“嘿,大哥,有个醉鬼啊!”
“肥羊,兄弟们上,两匹马就值了!”
“老大,瞧好吧!”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山林前,一伙十几人,衣衫褴褛的剪径强盗,发现了陆川,双目放光的冲了上来。
没有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开场白,上来就是刀叉木棍,招呼陆川的要害。
呼呼!
但还未等及身,一股微风席卷,吹起树叶沙沙。
“好冷!”
“咦,天怎么黑了?”
“老六,你的脸……”
一阵扑簌簌落地声中,伴随着鲜血迸溅,十几个强盗,就这般成了碎尸。
他们到死也不明白,不就是一次抢劫,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马上的陆川,没有动,甚至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依旧摇摇晃晃,任由两匹马儿,驮着他向西而行,似乎永不停歇。
累了,马儿就在路边吃草。
渴了,寻一条小溪,咕嘟嘟灌个半饱。
困倦了,就原地休息,任由主人骑在马背上。
即便是有人拦路打劫,也如第一波强盗般,无声无息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