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马车已备好,火炉酒肴也已归置齐全,您看何时动身为好?”
京师东城一座三进宅院里,青衣小帽的管事冲着刚用完早饭,正坐在二进通畅的花厅中喝茶看天的吴伟业施礼请示道。
“龚家老爷可曾有动静?”
一身便服的吴伟业放下茶盏目视管家问道。
虽说他以成家立业多年,但因家中父母尚在的缘故,所以府中人依照规矩,还是以少爷而不是老爷来称呼他。
时值崇祯十八年九月中旬,眼见得秋风四起,天也一天天转凉,而京师西山的红叶已经盛放,静极思动的吴伟业便想着邀约好友龚鼎孽一道前往香山,游览美好景物的同时也能诗兴大发,抒发一下胸臆,岂不美哉。
比吴梅村小几岁的龚鼎孽与吴伟业、钱谦益号称是“江左三大家”,也是诗书画顶尖的人物,并于崇祯七年中试,但现在混得很不如意,只能在光禄寺中以七品闲职混日子,比起执掌皇明周报而意气风发的吴梅村来差了一大截。
原因很简单,龚孝生被今上所恶,当然,当事人对此却是丝毫不知情。
出于对历史上龚鼎孽先降李自成、后降多尔衮这种拙劣表现的极大恶感,穿越过来的朱由检在崇祯十二年,国内外形势初定时,便将时任兵科给事中的龚鼎孽打发到了光禄寺,职级也没得到擢升,理由是“上书言事不知所以,才不堪用”,这让自觉前程一片光明的龚鼎孽犹如万丈悬崖失足一般,瞬间失去了人生方向。
在失意中苦捱数年,龚鼎孽也曾用尽一切办法,求到座师、同年、故交的府上,试图让大家伙儿伸出援手,把他从光禄寺这个鸟不拉屎的冷清衙门里解救出来,然而无论龚鼎孽说动多少人为其说项,所有请托一入吏部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声。
吏部尚书周云掌管衙门已经有七年之久,对于期间皇帝数次出人意料的升赏罢黜的行举自是习以为常,虽然他也不清楚龚鼎孽究竟为何被皇帝所厌,但他却知道只要皇帝没有说话,这种“钦定”之人是万万不能随便动的,就算龚鼎孽人脉再深厚也不行。
因此,对于龚鼎孽的上蹿下跳,周云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对上门为其说情者笑而不语,这种举动次数多了,愿意为龚鼎孽出头的人也就逐渐消失无踪。
眼看着与自己交好的吴梅村因为位置的缘故,已经成为京师中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自己却从一个炙手可热的柏台言官,变为屈居冷清衙门中的一名下级官员,龚鼎孽的心中是既羡又妒,但最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私底下长吁短叹,感慨着人生无常。
与他人看到龚鼎孽落魄后便渐渐远离不同,有着赤子之心的吴伟业对龚鼎孽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他看重的是龚孝生的才华,对其在诗画方面所展示出来的才气每每赞不绝口,平日里也是时常邀约龚鼎孽前来府上宴饮,并没有丝毫嫌弃对方的意思,这种仗义的举动也让龚鼎孽郁闷的心情稍稍得以缓解。
“梅村兄,愚弟这不是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等管家回话,也是一身青布便袍的龚鼎孽步入步入院子,冲着吴伟业拱手笑道。
“好好好!孝生贤弟可算是来了,某可是特意跟朱主编特意请了两日假,为的便是能够与贤弟登高望远,赏万山红遍之美景!
走走走!路程尚远,我等赶紧动身!”
香山位于京城以西约六十余里处,地势崛峻,峰峦叠翠,泉沛林茂,主峰香炉峰(俗称鬼见愁)海拔近两百丈,山势奇特,植被茂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