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尔逊并没有描述自己出兵之后的遭遇。
这里的每一个人,相信在他来之前,都已经得到了这一战的详细报告。
依旧没有声音。
仿佛帐内,没有人注意到撒尔逊的闯入,或者说没有人关注;所有人都只专注着自己的事情那样。
撒尔逊低着头,看不见帐内人的脸色表情;只是从地面上,在四面灯光照耀下极淡的人影晃动之中,判断出,那帐中显赫威严的诸人,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冷静。
又等了一会儿,撒尔逊轻咳一声,重复道:
“撒尔逊未得将令,擅自出兵遭败,请大帅处罚。”
这次,沉默没有保持很久。
一把沉稳的中年男子嗓音响起:
“撒尔逊虽然擅自行动,但以一支孤军,成功地突袭了蛮族的后勤营地,又摆脱蛮骑层层堵截回营;大大有助于提升我军士气,有罪亦有功。值此用人之际,建议令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如再有疏失,则两罪并罚。”
听其声音,应该是狂风军团在军中的领头人,克伦伯格侯爵。
冷笑声随即响起:
“狂风军团就是这么治军的吗?擅自出击,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回来,又陷大部友军于绝境,就用区区一个戴罪立功搪塞过去了吗?”
说话者,正是和克伦伯格一向不对付的怒炎军团桑迪普伯爵。
“哦,伯爵如觉得本人说法不当,自可直陈意见。大帅自会定夺。”
克伦伯格的声音依然沉稳的很,
“本人只是觉得,能百里突袭蛮族,其勇可贾,其功亦不可夺。我狂风军团,可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一步。不过放在伯爵的怒炎军团,或许就不值一提了。”
在两人的争论升级之前,另一把老成持重的声音适时介入:
“现在不是讨论如何处置撒尔逊的时机;我们必须尽快拿出决定,是否发兵,解救被围困的格尔森步兵团。否则为时已晚。”
帐内静了静,随即,各种声音,各个看法,突然间跳了出来,将帐内空间充斥。
看情形,应该已经讨论过一轮,现在又开始继续的样子。但所有人,都各执己见,各不相下,仿佛刚才的安静,只是个假象。
但众多的声音中,撒尔逊唯独没有听见本该出现的,可以为这种菜市场般的争吵画上句号的那个声音。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等什么?在想些什么?
撒尔逊微微皱起了眉,有些失神。
直到一幅如雪般白的帅袍下摆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亚瑟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声音不响,平静如常,但却压过了帐内所有的嘈杂声,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撒尔逊骑士刚从蛮族腹地杀回来,想必对目前战场情势有更清晰的看法。是战是守,何不先听听骑士的意见?”
撒尔逊蓦然抬头,迎上了亚瑟往下俯视的目光。
那两道目光,深不见底,但又似带着烈日般刺目的光芒。
撒尔逊一凛,心中突然有了明悟。
今日今时的一切,只怕都在这个男子的计划和掌握之中,甚至包括自己那意气之下的出击,以及现在,不得不说的话。
再次低下头,咬了咬牙,撒尔逊低声缓缓说道:
“卑职认为,现在我军万万不可出战。”
听着周围传来的哗然,撒尔逊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提起声量,大声道:
“诸位将军,虽然卑职之前坚决请战,这次也是格尔森将军冒死救下卑职;但作为帝国军人,卑职不得不说,外面的形势已然分明。蛮族已经布好包围,我的骑兵是一个诱饵,现在格尔森将军的步兵是另一个诱饵,目的就是引我大军出营决战。我如出战,正好进入敌陷阱之中,这等情况下,十战九败。”
帐内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衡量,如果撒尔逊所言是实,有蛮族已设下伏击圈,那么现在出兵,能有几成胜算。
怎么看,以撒尔逊的能力和性格,不会错判敌情,也不会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