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进同退?”涂山铃的狐狸眼中就有了几分实实在在的疑惑,她纵身一跳,几个起落,站在了距离孙密更近些的石头之上,“我看你神情,并不像想与他们几个同进同退的啊!你应话前,先观察他们的反应,如果我看得不错,这分明是忌惮吧。”
孙密愕然抬头,“涂山姑娘这话是何意?”
涂山铃微微歪头,“不对么?我们青丘的小崽闯了祸被逮到,常常偷瞄我的神色,我若神色淡然,他们才敢供出我来;我若蹙眉,他们便是被打死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孙密脸上便有了微笑,“原来如此,人和人不一样,人和大妖自然也不一样,不可如此类比。”
涂山铃无所谓道:“不是便不是吧,你愿意当光头,我也拦不着你。闲话少絮,你赶紧说说陷阱是怎么回事,说详细些,若有一点作假,我定要叫你们所有人好看。”
常混迹于青丘和竹山的人都知道,其他人放狠话是为了保留最后一点面子,而涂山铃放狠话却是在为之后的行动作预告,她若说了叫谁好看,那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都会盯死那个人,直到有其他人跳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为止。
孙密自然也知道,他半点不敢隐瞒,态度诚恳而友好,尽量表达自己的善意。
他拿出陷阱设计图,“这就是整个陷阱,机关在这里,只要宋潜掉进了陷阱,这几个机关就会齐齐发动,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但只要将这个关掉,顶多是摔疼而已。”
涂山铃认真记下图纸,轻盈地跃出洞口,站在假山之上,“别忘了给宋潜道歉。”
她说完就往假山下跑去。
“孙密!没想到你是这么没骨气的人,让你说你就真说了,白费了我们多少心思!”
“我们居然把你当朋友,呸,真给我们丢脸!”
“看到世家子弟就摇尾巴,你是狗变的不成?”
涂山铃脚步一顿,眉目含煞,她真想跑回去再给那些个软脚虾一人几爪子。
她在的时候,这些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她一离开,这些人就开始攻击同伴,真让人看不过眼啊。
她眯起狐狸眼,仰天狐啸,啸声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假山中的人立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再无半点声息。
她勾唇浅笑,抖抖尾巴,快速朝后山赶去。
她跑到后山,第一件事便是关掉机关,再冲向陷阱,她到陷阱旁时,宋潜已经跌落坑底,黑暗中一匹匹眼露凶光的狼正对坑底的宋潜虎视眈眈,她立刻出手攻击狼群。
还好,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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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记忆在涂山铃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脸上恰当地露出些怯懦的神情,“您,您好,请问,那个……那个溷圊[1],在哪里?”
孙密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温和地问:“你是宋家的子弟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家大人呢?”
涂山铃低下了头,面皮涨红,“我我我,我太急了,竹山的人又不许我去其他地方,我偷偷,偷偷翻墙,想着就一下下,没想到迷路了。”
孙密的手指轻轻从银白的手环上抚过,温和的笑漫过眉梢眼角,“我乃此次祭典的主法高功,正要去奉先殿,你便与我同行吧。”
涂山铃点头哈腰道谢,嘴里“谢谢”不断,却都在嗓子眼儿打转,故意不让孙密听得分明。
孙密能够做主法高功,地位必定很高,也必定有了尊号,而涂山铃却不知道,便只能含糊其辞了。
孙密微微点头,抻了抻道袍前襟,转身迈步朝道祖故居外走去。
他的道袍穿得一丝不苟,步伐从从容容,每一次提步落足都不曾撩动衣摆,如一部行走的规条,行为举止皆可为人典范。
涂山铃看着孙密的背影,不由感慨,孙密才是他们九个中一直在进步、不曾走弯路的人吧,从一个从众的小少年,慢慢长成了傲视一个时代的仙门名士,就连她也不禁生出些敬仰之心来。
她只是跟在孙密身后,就不自觉规束自己的行为,板板正正走路,恍惚中,她竟觉得,带着她的是她尊敬了一辈子的道祖。
一晃神,一前一后两个人已经出了道祖故居,走的却是角门,这边与正门处的喧阗浮华毫无关系,安静得好似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