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分牛肉一边说:“相逢就是有缘,二位大哥不要跟我们兄妹二人客气。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帮忙,我们恐怕也不能活着到这九江墟。”
听到“兄妹”这两个字,宋潜微垂下眼眸,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舒服。
脚夫们都是踏踏实实工作、认认真真生活的老实人,脑子里的观念十分淳朴,吃了人家的肉,那就是人家朋友,他们听了涂山铃的话便紧张起来。
脚夫:“咋啦,发生啥不好的事儿啦?”
涂山铃从怀里摸出请柬,“我们是来参加婚礼的,但路上遇到人打劫,贺礼都丢了,现在也不敢回家,怕被主家责罚。”
脚夫们看涂山铃二人的眼神就露出些羡慕,家臣家将也好,门人客卿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极厉害的人物,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在此之前,若有人说,他们某天能与这些大人物同桌而食,他们肯定会第一个捧腹发笑,然而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却在今天成了真。
脚夫缩起了肩膀,伸出蒲扇般的大掌抹掉溅到桌上的汤汤水水,又不好意思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
宋潜的目光滑向请柬,原来阿铃想给他看的东西便是这个。
他嘴唇微动,想跟涂山铃谈谈。
借人家大喜的日子搞事情,终归不太厚道。
涂山铃脚下一用力,人就从条凳中段滑到了右段,一伸手就捂住了宋潜的嘴巴。
她另一只手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宋潜的背。
好了,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说谎不好那一套么,这道理我八岁就懂,但有的实话不能说啊。
当着九江墟人的面说,我们想混进你们的核心族地偷东西,怕不是要被人合起伙来打出去吧。
她挑挑眉,给了宋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继而转头,她嘤嘤地说:“我哥哥总说就这样回家受罚吧,但我实在害怕啊,这才赖着不回家。”
脚夫:“置办贺礼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麻烦。”他抬手往东边一指,“东大街上全是喜铺,贵的便宜的东西都能买到,不跟店家搞价,半天就能重新置办齐全。”
涂山铃仍期期艾艾的,“可一队人,就我和我哥哥活了下来,我们俩也没办法把贺礼送进去啊。”
脚夫笑了,“干别的我们不行,但是送个东西,我们还是能帮上忙的。”
涂山铃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太好了!你们可劲儿吃,这几天的饭食我们包了。你们蓄足了力气,可得多多帮忙啊。”
脚夫实诚得很,“这碗面就很好了。你们要几个人?这间店里的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待会儿叫人去。”
涂山铃:“人自然越多越好,不过我们只要没有牵挂的,或者牵挂少的,等差事办好了,我希望你们能随我们回去交差。”
脚夫有点遗憾,“看来我不行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这顿饭也不要你们请了。”
涂山铃:“你肯帮我们找人,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这顿还是该请的。是不是,哥哥?”
宋潜轻轻拍拍涂山铃的手,见引来了她的注意,又伸手指了指。
涂山铃这才笑着松开了手。
宋潜:“是。”
店家高喊:“面来了,小心烫。”
他快速把面碗放在了桌上,面汤荡了荡,却没有荡出碗去。
宋潜:“劳驾,再拿两只碗。”
店家转身从柜台上拿了两只碗,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这哐当声在这嘈杂的小店里力压众多声响,拔得头筹,足见柜台上、墙角筐里的碗多有破口并不是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