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孟超也看出来了。</p>
图兰兽人并非没有艺术细胞。</p>
只不过，和绝大多数好勇斗狠的野蛮人一样，图兰兽人的艺术风格，也是走的简单粗暴，随心所欲，“野兽派”的路子。</p>
比方两人之前在甬道里看到的，仿佛用凶兽爪牙在墙壁上乱抓乱挠出来，充满了抽象色彩，无比粗犷豪放的壁画。</p>
眼前这些“雕像”，却在写实主义的道路上，走到了尽头。</p>
每一座雕像上，毛发纤毫毕现，皮肤间的褶皱完全符合肌理走向，微微凸显的血管和神经，隐隐泛着不同的光泽，就连粗大的毛孔，都被一个不漏地细细雕琢出来。</p>
要知道，图兰兽人正是以毛发浓密、蓬乱而著称。</p>
就算以龙城的动画虚拟技术，想要在电脑屏幕里创造出一名以假乱真的图兰兽人都不容易。</p>
更别提，用如此丧心病狂的精加工技术，在现实中雕刻出这样一座，不，是成千上万座栩栩如生的雕像。</p>
暗月氏族的蛇人、鳄鱼人和蜥蜴人虽然没有毛发。</p>
但他们的鳞片，还有每一枚鳞片上独一无二的刮擦痕迹，又是比毛发更难以雕刻的麻烦。</p>
而比毛发和鳞片更加麻烦百倍的，则是伤口。</p>
无论刀砍斧剁，剑刺枪扎，或者被凶兽撕咬，被魔法烈焰焚烧，被魔法闪电贯穿全身……不同原因造成的伤口，都有着错综复杂，与众不同的呈现形式。</p>
如孟超和狼王这样阅读尸体的高手，可以一眼看出某道伤口的切入角度，究竟是致命伤还是死后才切割出来的假伤口，甚至能通过阅读伤口，推演出激战的全过程。</p>
但他们“阅读”了几十座雕像，却没有看出半道伤口的破绽。</p>
甚至，孟超仔细观察了“拳头”和“大胃王”的雕像之后，发现所有伤口的分布、深浅和形态，都大致符合狼王告诉他的，战争史诗中的记载。</p>
这也是两人刚开始，将这些雕像当成干尸的主要原因。</p>
当一件冷冰冰的死物，被不可思议的技术，雕琢成了活灵活现的人形，但塑造它的材质，又和真人截然不同时，就容易让真正的活人，产生不寒而栗的恐惧感。</p>
地球上的专家学者，将这种现象成为“恐怖谷效应”。</p>
此刻的孟超和狼王，就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座深不见底的恐怖幽谷。</p>
“究竟是谁，运用什么样的工具，技术和材料，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制造了这些雕像？”</p>
两人面面相觑。</p>
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迷惑，和眼角微微跳动的肌肉。</p>
就在这时——</p>
“咚！”</p>
沉默的雕像群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分不清是脚步还是鼓点的声音。</p>
孟超和狼王的瞳孔，同时收缩到了极限。</p>
“你听到了吗，是方阵深处真的传来了声音，还是我的幻听？”</p>
“听到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觉更可怕，还是眼前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更加可怕。”</p>
“等等，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地方发生了某种变化，我说不上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和我们刚刚登上这座高台时不同了。”</p>
“是，是脚下！”</p>
孟超和狼王同时看向自己的双脚。</p>
原本高台上铺满了一层类似原始丛林中的腐殖质般，粘稠无比的黑色物质。</p>
他们踏上高台时，双脚就微微陷入“黑色腐殖质”中。</p>
不过，刚开始的黑色腐殖质密度极大，黏性极高，几乎不存在流动性，仅仅没过两人的脚背而已。</p>
就算他们踩着黑色腐殖质不断前进，也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p>
可现在，黑色腐殖质的黏性正在消失。</p>
随着两人的移动，他们双脚周围的黑色腐殖质上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p>
那就好像，黑色腐殖质正从三千年的封印状态中，慢慢融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