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老儿!你凭什么绑我!”
屋内传出的大吼,让众多等候在门外,好不容易因为有了主心骨才稳下心神的将官们又一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纷纷交头接耳,神色惶然。
而被吐了一靴子唾沫星的李牧根本就没理癫狂乱嚷的云琭,只随意摆了摆手,让亲随将他的嘴堵上。
吴屹不敢违拗主君的意思,只能拿过看不清颜色的抹布,低声道了声“得罪”,就捏住了云琭的下颌,在对方恶毒的视线中,准备将抹布塞进去。吴屹心知如此一来,李牧算是彻底将这个王上的小舅子得罪死了,于是也不留情,将抹布死死塞到了底。
自家君上才华绝世,被公认为当世唯一能与白起一较高下的将军,然而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不屑为之,君上对于朝堂的诡谲一直表现迟钝。不但对以娴妃为首的外戚势力不假辞色,对于太子党的多方拉拢亦是毫无所动,竟是一心一意地要做个只忠于大赵的孤臣。
可历朝历代,孤臣能有什么好结果呢?吴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在他心中高山仰止的君上,却见君上对云琭的阴毒目光完全不以为意,只顾着对跪在一旁,神思不属的副将吕梁说话。
“云琭是个废物,这我是知道的。可我力排众议让你当这个副将,是有嘱托的,你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的?”
“梁,死罪啊!”吕梁一路上都面若冰霜,此时面对老将军的问话,不禁悲从中来,痛哭流涕。
“废话就不用说了。”老将军喝止住了吕梁的哭泣,见着吕梁慢慢住了口,才又问道:“白起来了多少人?”
吕梁闻言,精神一振,心中又对大赵的未来燃起了希望。是了,只要这位定海神针还在,大赵没那么容易亡!平稳了下心绪,吕梁不敢耽搁,将自己的判断毫无遗漏地说给李牧:“虽然敌军来得突然,大营未能久守几乎一攻就破,但就这几天多次遭遇来看,白起军兵力当在三万上下,不会超过四万。”
说道此处,吕梁忍不住狠狠瞪了云琭一眼,要不是这个人在营中咋呼要逃,以致军心大乱,白起怎么能如入无人之境!
“你看他作甚,看我!”听得老将军训斥,吕梁赶忙收回目光,又听李牧道:“过了荆门关之后,可有受到袭扰,程度比起关外如何?”
吕梁想了想,疑惑回答道:“过了荆门之后,每日仍有零星碰撞,但比起关外,缓和了许多。想是对方连日奔袭,也是力有不逮……”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一个不堪一击的败军之将也有资格揣摩白起的用兵?”听得李牧作色训斥,吕梁心中悲苦,却不敢与老将军顶嘴,只能眼含热泪垂下头颅,将前额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扣住砖缝,鲜血直流。
“哼,你倒是有些羞耻心,比外面那些打了败仗,见了老夫还能笑出来的无耻之徒强得多。”
吴屹闻言看了看低头不言的吕梁,脸上苦笑,自家这个君上说话可真是……
李牧面无表情,起身缓缓走到吕梁与云琭中间,也不转头去看两人,只似乎自言自语道:“若还知耻,就随老夫来,将这塌了一半的赵国天空给他补上。”
吴屹看了还颤抖着跪在地上的吕梁,叹息一声,跟在了李牧身后,轻声问道:“君上早先说要等的人,是吕梁?”
李牧嗤笑一声,“还能是云琭?”
吕梁双臂抖动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眼神重回了几分神采,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屋外,黑压压跪了一地败军。头顶,塌了一半的天空,群星依然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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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星空下,扶苏让人搬了桌椅在外,借着月光和烛光算账。
春狩一事,他奉命全权操办,军队那边自有蒙恬帮忙,他不必忧心。然而除了军队调动、布防等事情以外,百官随侍的名单、一应用度、所经路途等等仍是千头万绪。
“扶苏哥哥,你快上来!”
头顶百灵一般的声音将扶苏从琐事中叫醒,抬头看去,有个娇小的身影正坐在屋顶对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