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耀天君心生羞愤,直直朝湛长风看去,却只看到了她的侧脸。
她单肘支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杵着那细长竹片似的拍卖牌,没往他这里瞥来一眼,甚至没多正视站在她前面的公孙芒。
好像只是听到了件不值得上心的小事。
“你认为赎他回去有用吗,他的道誓里,可还包括即使离开太一,也永生不得与太一为敌的誓约,就像被这位泰谦真君赎走的天欲雪,天欲雪离开吴曲了吧。”
泰谦真君眼中平静,“凛爻王不要多想,天欲雪是应召回师门了,与誓约不誓约的,扯不上关系。”
湛长风赞同,“我也没说有关系。”
.....公孙芒不想理会她如此跳跃的话,天欲雪是泰谦赎走的,他干涉不了他去哪里,可何耀天君此事上,他说了算!
“何耀天君是吴曲之臣,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他在异乡受辱,凛爻王请给一个明话。”
“吴曲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我照正常供奉的俸禄水准待他,做了功绩更会奖励他,何曾叫他受辱了?”湛长风的声音中多了一分冰冷,“即使是俘虏,太一也不曾亏待,身为一朝公子,可懂慎言?”
“凛爻王咄咄逼人,也别怪我拂你面子。”公孙芒凛冽盯向室.沈堂,“既然尊重他们,为何要他们跟在俩小辈后头,任小辈驱使。”
湛长风手上的拍卖牌重重落案几上,她波澜不惊道,“是吗?”
“非。”鱼药天君亦有怒气,什么叫任小辈驱使,他们分明是去给两人撑腰,让他们顺利与五天君交谈的,“何为公私,公便是这两位身负出使任务的大臣去行正事,我等领震慑任务的去掠阵,私是退下朝服.离开权力场合,他们喊我一声前辈,我道声小友。”
“吴曲公子还有疑问吗,别问我为什么不让两位供奉去跟五天君交流,不然我会怀疑你的储君修养。”
湛长风:“不过经此一论,我大概知道吴曲是公私不分的,而何耀天君想必也跟你诉了此种屈辱吧,留在太一那么多年,都没摆正心态,学会公私之分,留着也无用,你要赎,拿来十条大型灵脉。”
“不可能!”
“十条大灵脉简直痴心妄想。”
“绝对不行!”
吴曲一行人听她说话便憋足了气,又听她要十条大型灵脉,全都炸起来了。
大型灵脉通常意义上指的是能够开凿出大量上品灵石的灵脉矿,也是修炼宝地。
一座门派在大型灵脉上辟府修炼,可保千代弟子修炼不衰绝!
这等贵重物,送出一条已然肉疼,还十条?!
何耀天君也震惊湛长风的狮子大开口,不过谈判的事,得吴曲来,他更气愤的是,那番公私之言,讽刺了他,落了他在公孙芒等人跟前的面子。
他狠狠瞪向鱼药,“你不听我劝,重归吴曲就算了,竟然还向她告发我!”
若不是鱼药告发,湛长风怎会知晓他私底下接触了公孙芒,怎会知道自己卖惨来获得他的同情,激起了他对太一的偏见?
鱼药天君冷笑着瞥他,“同袍叛国,我难道要视而不见?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落跑,还来引诱我。”
“孬种,你这脑子是昏了吧,你好歹在外也是一派太上长老,太一给了点甜头,就真将自己视作太一的人了!曾经你们那一界归附了吴曲,也没见你对吴曲忠贞不二!”
“这怎么能一样,我界是不得已归附吴曲,我是真觉在太一过得不错。”
何耀天君气煞了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可恨现在不能动手跟她一斗!
公孙芒亦怒气中烧,他从没觉得自己会如今天一样愤怒,“凛爻王是在捉弄我吗!怎可能要十条大型灵脉!”
“吴曲公子多想了,我这是有依据的。”湛长风温和道,“天欲雪被赎走时,泰谦真君便送上了一条大型灵脉,天欲雪是真君,值一条大型灵脉,何耀是天君,自然值十条大型灵脉。”
公孙芒猛地看向泰谦,泰谦被他眼中的冷意刮到,竟有了几丝压力。
泰谦保持沉默,默认了这事。
公孙芒一看他的态度,就知湛长风说的是真的,他眼神收敛了起来,唇也紧紧抿着,天欲雪是圣地弟子,圣地手笔大,赠出一条大型灵脉也算不上什么。
可他还是压不下憋屈,圣地能随便赎了天欲雪,他却要斤斤计较。
他这一生,在藏云涧按着祖父和父亲的安排走,在吴曲,照着义父希望的样子走,王朝飘摇,有广平天朝裹挟着他走,他要看祖父和父亲的喜恶,揣摩义父的态度,瞧大臣的脸色,即使到如今,坐到了监国大王的位置,也事事受限,做什么都得过了众臣的眼。
他决定不了要不要通过千敏界的归顺书,也赎不走一名战虏!
不行,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公孙芒坚定地望向湛长风,“天欲雪背后是圣地,何耀背后是我吴曲,凛爻王应当知道其中差别,八百万上品灵石,你放不放人!”
“效忠期限是三百年,抛去其他福利,我每年给他的年俸和固定资源,折合一百万上品灵石,你这八百万能买什么?”湛长风道,“我也不多要你,打个折,五千万上品灵石,可以用物资抵。”
公孙芒脸都涨红了,他刚变相给千敏捐赠了五百中品灵石,须弥袋里只剩下了一千万了。
“凛爻王也太狮子大开口了。”申坤阴**,“吴曲不是阿猫阿狗,谁都可以坑!”
“我哪里坑了人,你们要是觉得一位天君,连五千万也不值,我也没办法。”湛长风丢开拍卖牌,长身立起,“你们赶上了好时候,我不想留着有异心的人,放下,一千万上品灵石,立即离开千敏界,此事就揭过了。”
这一瞬,何耀真是觉得自己为那拍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