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里已是缅甸境内了。”一名骑在矮脚马上的暹军将领对身边的金盔主将说道。</p>
金盔主将四下打量一眼，问道：“探马还没有回报吗？可曾发现明军？”</p>
“暂时还没有……”</p>
暹军将领话未落音，前方已经有七八名骑兵掀起扬尘而来，他顿时改口道：“看来他们回来了。”</p>
金盔主将一摆手，顺势勒马，那将领转身大喝：“停！”大军很快停止了前进。</p>
“报——禀王储殿下，二十里外有约一万明军扎营相候！明军大纛上写的是‘安南副都统黄’！”</p>
金盔主将不是别人，正是纳黎萱。这位历史中位居“暹罗五大帝”之一的黑王子的确面色黝黑，不过目光炯炯，威势不凡。</p>
纳黎萱听完探马的汇报，忽然道：“全军原地休息，可以喝水，也可以吃些干粮，但任何人都不得卸甲。”</p>
命令传了下去，暹军开始原地休息，之前那员将领陪纳黎萱一道，坐在路边的行军地毯上，朝纳黎萱问道：“殿下，您是想休息一番，然后……作战？”</p>
纳黎萱面无表情地道：“要不要作战，不是我决定的，是黄芷汀决定的，我只是在等其他几路探马，另外做好被偷袭的准备。”</p>
“偷袭？”那将领下意识左右看了看，见四周都是前些年战争过后形成的荒原，除了半人高的杂草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不禁有些将信将疑。</p>
纳黎萱淡淡地道：“这黄芷汀虽是个女人，但她用两万人打败了至少六万缅军主力，这一点是已经可以确定了的，对于这样的人，一丝一毫的大意都有可能送命。”</p>
“可她只有一万人。”那将领道。</p>
纳黎萱轻哼一声：“你怎么确定她只有一万人？明一手、暗一手，这很难吗？况且，就算她只有一万人，但如果那一万人是广西狼兵或者安南的警备军组成的，你认为好对付吗？要知道，我们也只有两万人。”</p>
“虽然可能不好对付，但两万打一万，优势还是在我们吧？”</p>
“打仗若是只需要比人数，大明早就天下无敌了，他们之前还犯得着和咱们联手吗？”纳黎萱摇了摇头：“我们和缅军作战，三万打赢三万都颇为费力，而她却是两万打赢六万，你觉得咱们多少人能当她一万人？”</p>
那将领便不说话了。按照刚才这个比例来算，他们得有三万大军才好跟人家一万人比，但现在他们其实只有两万人，其余的人留在兰纳镇守地方了。</p>
过了一会儿，又有两支探马队回来，带来的消息都是黄芷汀所部周边二十里无其他大股军队隐藏，纳黎萱这才放下心来。</p>
此时士兵们也已经休息好了，纳黎萱便下令继续前进，去与黄芷汀会面。</p>
而与此同时，黄芷汀扎营的地方也有几支探马风尘仆仆地先后由外而入，把周边的消息送到军中。</p>
当最后一支探马的消息送到，黄芷汀站起身来，环顾周围齐刷刷站起来的诸将，淡淡地道：“纳黎萱的探马已经收回去了，刘将军正在按计划迂回到预定位置。现在，派出探马通知纳黎萱，告诉他我已经拔营动身，准备迎接他的到来了。”</p>
诸将纷纷露出笑容，其中阮松道：“都统，前次作战，我部阻击不利，放走了莽应里，末将心中惭愧。此次作战还请都统以我部为先锋，我部定当拼死力战，一雪前耻！”</p>
“前次走脱莽应里，非是你部之过，你不必自责。”黄芷汀道：“至于此战么……你要做先锋也可以，不过你要记得，此战我部为正，刘将军部为奇。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所以你虽为先锋，但首先要做的是守好，待刘将军发动奇袭，才是你反守为攻的时刻，你可明白？”</p>
“是，末将明白！”阮松抱拳道。</p>
黄芷汀四周看了看，诸将无人表示异议，不禁心中点头。她知道诸将不说话的意思：阮松部这次还是头一回主动请战，这个举动本身就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很有可能意味着这位阮倦麾下大将开始把自己真正当做黄芷汀的下属了——至少，他能够习惯自己是黄芷汀下属这一身份了。</p>
既然如此，当然要成全他。反正现在不论是高思进、高思廉还是黄豹等人，手底下的战功都很足，而待会儿大战一起，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做，不差这一次先锋官的功劳。</p>
由于黄芷汀“出迎”，她和纳黎萱所部的距离拉近得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双方便在一处名叫帕桑的小镇附近遥遥相望了。</p>
巧得很，双方此刻中间正隔着一条河流，局面和纳黎萱与清迈缅军作战时的情形相差不大，只不过这次纳黎萱部依然在河东，而黄芷汀所部则取代了上次缅军位置，位于河西。</p>
这条河名叫萨尔温江，发源于青藏高原，经云南而入缅甸，注入马达班海湾。</p>
黄芷汀微微眯起眼眸看了看，下令探马过河传讯，请纳黎萱王储过河相会，并表示已经准备了军中午宴。</p>
然而过了一会儿，探马果不其然回来报告说纳黎萱王储表示他乃“天南地主”，初次会面当由他来设宴款待才是道理，因此反过来邀请黄芷汀过河。同时纳黎萱还十分大方的表示请黄芷汀所部一同过河，这顿饭他请得起。</p>
探马的话一说完，高思进就“呸”了一声，道：“都统，看来这纳黎萱果然小心得很，生怕被咱们打一个半渡而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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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豹则冷哼一声，不屑地道：“就凭他？我家都统即便硬打，也能打得他哭爹喊娘，要什么半渡而击？”</p>
高思进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咱们渡河的话，他就有机会打咱们一个半渡而击了，咱们虽然未必会怕，但也总要小心一些。尤其是刘中丞那边正要和莽贼谈判，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稍有闪失，以免弱了威风，面上须不好看。”</p>
黄芷汀微微转头，看着阮松道：“阮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p>
阮松想了想，道：“末将愿意率本部抢先过河，请都统等末将在河岸附近稍作准备再渡河过来。”</p>
“得见阮将军虎胆，本都统甚是欣喜。”黄芷汀微微一笑，又道：“你可照此去做，不过……我看纳黎萱不会动兵，你也莫要把布置防线的动作做得太明显，免得他生疑。”</p>
阮松还没说话，黄豹倒是有些奇怪，问道：“都统怎知纳黎萱不会动兵？”</p>
黄芷汀道：“我与刘将军对此有过一番讨论，我二人都认为纳黎萱既然不会带满他的三万大军过来，那么只要他肯来，就一定不会打着首先攻击我军的心思。因为我军本部虽然只有两万，但击败缅军之后收降了不少，再加上勃固警备军在内，我军在缅中、缅南地区现在已经有了数万大军，他主动攻击不仅毫无意义，反而是寻死。”</p>
高思进皱眉道：“可如果这厮因为击败清迈缅军而错估了自身实力，以为可以一战而胜，或者他指望这一战能够……呃，能够擒下都统本人……”</p>
“他没那么蠢。”黄芷汀摇头道：“即便抓了我，又有什么用呢？你们莫要忘了，在他眼里我们都是明军，而眼下缅甸境内的明军，名义上都是听从刘中丞指挥的——既然如此，抓我有何意义？除了激怒大明、激怒刘中丞之外，他不会有任何好处。</p>
更何况他眼下最大的麻烦也不是我，而是大城的阮潢。阮潢软禁了他父王，现在处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形势，他若不听父王的命令，自己军中都有可能军心不稳，但如果听令，又不知道阮潢会不会命他孤身前往大城送死。所以对于他来讲，此时此刻唯有我能救他，他明知道这可能是个诱饵，也不得不来试着吃下去看看。”</p>
高思进这下明白过来了，恍然道：“难怪他明明一召就来，但偏偏又小心之极，原来是怕这香饵之下等着他的，乃是一枚金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