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土司主政地方之权。”</p>
这句话在高务实听来不啻于一声惊雷。这惊雷倘若是从高务勤或者高孟男口中说出来，高务实倒还不会觉得奇怪，但从黄芷汀口中说出来，这就真让他觉得有些震惊了。</p>
震惊过后，则是感动。</p>
南疆的土司是从广西迁移而去的，前前后后大致将五花八门的广西土司迁走了三分之二，这其中占据主体部分的则是岑黄两家。</p>
岑氏方面由于当初所“分封”的领地并不靠海，后续又一直窝在安南东北部，在岑凌的领导下主要负责安南国内的“维稳”工作，因此势力扩张并不明显。</p>
黄氏则大有不同，由于黄芷汀嫁给高务实这层关系，高务实多次调用黄氏狼兵，黄氏狼兵也在数次战争中立下殊功。虽说从兵源调用上来看，高务实更多的是调用的黄芷汀本人所属的嫡系狼兵，但多多少少也会用到其余各支的兵力。</p>
如此一来，这些功劳最终也会被分摊到黄氏各分支头上，既给了他们傲视当地的本钱，也让他们潜意识中认为自己这一家族非同寻常，甚至可能自认为“后族”。</p>
历史上真正称得上是后族的，算来算去可能只有辽国的萧氏后族，而就高务实所暗中接到的黑顶一系列密报来看，如今黄氏内部之中有很多可能正是希望黄氏成为南疆的“后族”。</p>
这当然很可笑，但高务实不能不重视这种思想倾向。</p>
事实上，黄氏内部出现这种思想的源头，高务实自己清楚，或许还有他自己一部分原因。譬如说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要纳妾的意思，虽然这和黄家人所理解的原因根本不相关，但的确在某种层面加剧了这种思想的泛滥。</p>
正如刘馨此前所言，京华在南疆的地位就如同皇帝，不管是什么安南都统使也好，暹罗国王、南掌国王、勃固国王等也罢，事实上都是被京华牢牢控制在手的——国家军队的主力都在京华手中，他们说话的权威性何在？</p>
那么照此看来，作为京华唯一主人的高务实，自然就是整个南疆的“皇帝”，哪怕他从来没有表露过半分这样的意思，但也不可能阻止下面的人有这样的想法。</p>
刘守有当初在朱翊钧面前告状，固然是他别有用意，但他的核心思想其实并没有错——高务实真的就是南疆的无冕之王。在南疆各国各地想做任何事，只要是与高务实的命令相冲突的，一定办不成，而反之亦然。</p>
在这种局面之下，高务实本来就没有在大婚之前纳过妾，婚后过去这么长时间，也丝毫没有纳妾之意。这就难免让黄家之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高务实要么是爱极了黄芷汀，不肯分出任何一点宠爱给旁人；要么就是京华对黄氏狼兵的依赖性太强，不肯有任何可能动摇黄氏狼兵对他亲近的举动。</p>
当然，也可能二者皆有。</p>
既然有了这种想法，黄氏内部将黄家看做“后族”的思想就不足为怪了。</p>
高务实之所以觉得这种思想本身很可笑，则是因为黄家人可能搞错了辽国“后族”的来历，他们以为萧氏和他们黄家的情况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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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早年高务实读史，也曾有过一个疑惑，即为何辽国的皇后似乎全都姓萧呢？</p>
的确，在辽国从建国到灭亡的二百一十年间，除了辽世宗的皇后是从后唐抢来的汉人宫女姓甄之外，其余的十八位皇后都姓萧。可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呢？真有这么一家子人永远和辽国皇帝成亲，并且总能确保成为皇后？</p>
首先要说明的是，契丹部族原本是没有姓氏的，这一习俗一直持续了数百年，直到耶律阿保机时期才发生来了改变。据《契丹国志·部族志》记载：“契丹部族，本无姓氏。惟各以所居地名呼之。婚嫁不居地里。至耶律阿保机变家为国之后……仍以所居之地名曰‘世里’著姓。‘世里’者，上京东二百里地名也。”</p>
该段记载中的上京，是后世的内蒙古巴林左旗，而这个“世里”的汉译就是“耶律”，阿保机在自己名字的前面加上了“耶律”二字，从此“耶律”也就成了契丹皇族的姓氏。</p>
那么辽国皇后的“萧”姓是否也是这么来的呢？答案是否定的，“萧”这个姓氏其实是由辽太宗册封之后才出现的，这一点在《辽史·后妃传》中也有着明确的记载：“太祖称帝，尊祖母曰太皇太后，母曰皇太后，嫔曰皇后……后族唯乙室、拨里氏，而世任其国事。太祖慕汉高皇帝，故耶律兼称刘氏，以乙室、拨里氏比萧相国，遂为萧氏。”</p>
这段记载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一是辽国皇后都是出自乙室和拨里二氏；二是解释了辽国皇后之所以姓萧的原因。</p>
原来，是耶律阿保机自比汉高祖刘邦，因此除了“耶律”这一姓氏之外，辽国皇族还有一个姓氏：刘。</p>
同时，耶律阿保机认为皇后的重要性犹如西汉之相国萧何，故此将乙室和拨里这两个后族都赐姓为“萧”。</p>
或许以上的解释会让人产生另外的两个疑问：一是耶律阿保机的妻子述律平皇后为何没有被赐姓“萧”；第二是为何辽世宗的皇后会是汉人？这里可以来做一个简单的解释。</p>
首先是关于述律平未被赐姓的原因，解释有两个：其一是上面提到的赐姓制度出自辽太宗，故此《辽史》作者并未进行改动。</p>
其二是尽管述律平的姓氏没有进行修改，而此后作者在谈及述律平后人时又将其姓氏改为了“萧”，例如在《辽史·后妃传》中就有“太宗靖安皇后萧氏，小字温，淳钦皇后弟室鲁之女”之说，这说明很可能在辽太宗时期已将述律平的家族赐姓为“萧”，只是他们作为后人，不好回头给述律平也把姓改了。</p>
第二个问题是辽世宗为何会册封汉人为皇后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在《契丹国志·族姓原始》中是有直接解释的：“王族惟与后族通婚，更不限以尊卑，其王族、后族二部落之家。若不奉北主之命，皆不得与诸部族之人通婚。或诸族彼此相婚嫁，不拘此限。”</p>
这也就意味着，辽国的婚姻制度中对于契丹人与其他民族的婚姻并不限制，故此辽世宗得以册封汉人甄氏为后——不过这毕竟只是一次孤例，不足以动摇“萧氏后族”的地位。</p>
黄氏狼兵虽强，但族中读书之人却并不甚多，更谈不上有什么家传的学风，这从当初高务实初识黄芷汀的时候，黄芷汀经常连一些著名诗词都只是“有所耳闻”就看得出来。因此黄家人对“萧氏后族”的理解有些望文生义的偏差，也是可以理解的。</p>
事实上，应该说辽国的“后族”萧氏本就是一分为二的，分作乙室和拨里两家，这两家从部落制度时代起就一直是耶律氏的左膀右臂，因此“强强联合”，形成了事实上的“一王二后，三家联盟帝国”——辽国。</p>
那么，辽国高层的这一局面和此时的南疆真的是一样的吗？显然不是。</p>
做一个最简单的假设：辽国当年如果“一王”和“二后”发生分裂，辽国会如何？答案是辽国可能就得分裂。至少也会出现大规模内乱，极有可能导致统治力崩溃，国家灭亡。</p>
那么回过头来看南疆，如果京华和黄氏割裂开来会如何？</p>
不会如何！</p>
京华在南疆本身就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即便黄氏举族造反，京华也完全有能力全方位碾压、碾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