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沟是门学问,赵曙不懂,宰辅也不懂。
王在上面拿着望远镜看着路线,又骑马过去勘察了地形,回来说道:“歪了些,不过问题不大。”
他随即画出了一张草图,一段段的分开,让人用石灰做记号,一直延伸到了汴河边上。
“那边来人了。”
一群农人过来了,哭丧着脸说道:“这沟渠过了小人的田地,小人怎么办?”
若是没有官家等人在,他们会凶神恶煞的过来找麻烦。
赵曙从沟里站直了腰,说道:“占用了多少,官府给钱。”
韩琦的脸颊一颤,知道官家又创造出了一个规矩。
以前这等事都是百姓自行协商,现在官家来了这么一出,以后再有这等事,官府就得出面了。
地方官吏都不喜欢多事,想来会觉得这是个折腾人的政策吧。
不过折腾地方官却让韩琦的心情不错,他恨不能手提小皮鞭,每天盯着天下的官吏们干活。
“多谢官家!”
百姓下跪谢恩,赵曙含笑道:“免礼。”
他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出口就要作数。
但这是小事吧?
赵曙觉得是小事,看到百姓欢喜,他心情不禁就愉悦了起来,就伸手,上面的人赶紧拉了他上来。
那些百姓三三两两的回去,赵曙负手看着前方有许多军士在挖渠,不禁生出了些豪迈之情来。
“大宋有此浩荡之势,害怕什么辽人。”
“是啊!”韩琦趁机混了过来,丢下在干活的曾公亮和韩琦,自己以陪伴官家的名义偷懒。
前方的两个老农脚步缓慢,在低声说话,可赵曙就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
“这钱是该陈埠村出的,水渠路过咱们村,咱们也能沾点便宜,地里好浇灌了,也该出点。可官家却大方,一下就让官府给包了,好人呐!”
“那个……”另一个老农犹豫了一下,问道:“某怎么觉得官家看着有些傻乎乎的呢?”
韩琦回身,捂嘴努力的忍笑。
赵曙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本来想去看看汴河边的情况,却突然转身,“走,干活去。”
韩琦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被赵曙看到了。
“今日你我君臣就挖完这一段。”
赵曙下了坑,找了毛巾裹着手,然后开始干活。
挖了几下后,他抬头愕然道:“韩卿为何不下来?”
“哦哦哦!”韩琦在上面做观察指挥状,就是不想下去干活。
这次赵曙亲自开口相邀,他避无可避。
他从缓坡那里弯腰缓缓走下来,陈忠珩递过来一把锄头,笑道:“韩相慢些。”
韩琦接过锄头,用力挥动。
啪!
赵曙抬头,众人齐齐抬头。
韩琦拿着断掉的锄头把子,遗憾的道:“怎么就断了呢?臣还没用劲呢,它就断掉了。”
曾公亮想起韩琦一巴掌拍断案几的事儿,不禁缩了缩脖颈,觉得自己没和韩琦干架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赵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韩卿力大无穷,好。可有更坚实的?”
“有。”
王正好路过,喊道:“出云观出来的锄头来两把!”
赵顼在边上说道:“官家,出云观的锄头用的是精钢打造,无坚不摧,它的把子都是加固的。”
韩琦接过要更沉重一些的锄头傻眼了。
老夫真的干不动啊!
他肥的不行,一锄头下去身上的肥肉就在乱颤,咋干活?
可官家都在挖,难道你韩琦要高贵一点?
韩琦举着锄头,一下一下的,身上的肥肉颤动的让赵顼有些同情。
“这是你做的孽吧?”
他低声问沈安。
“不关某的事啊!”沈安觉得自己很冤枉,“那野猪肠胃的粉末是对胃有好处,可他一直吃,这可不是某的主意,是他吃上瘾了。”
两人在边上琢磨了一阵,然后又去了汴河边。
“整个汴梁都在动。”赵顼看着那些人头攒动的场面,激动的道:“这样的场景才是万众一心,哪有什么困难能难倒咱们?”
大宋有繁华,也有贫困,繁华和贫困就像是两极,这两极看似很近,可从未靠近过。就像是相反的磁场,互相排斥。
“你……怎么万众一心?”
沈安放弃了说教,想听听赵顼的看法。
赵顼坐在地上,看着汴河的上游,说道:“大宋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把那些穷人的肚子填饱,让他们穿暖,让他们能读书……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之后再读书,那么就能明理,就能知道这个世间是什么样的……”
他手心的血泡被穿破了,敷了药膏,可却很痛。
“不知道礼节,不知道荣辱,那他们怎么知道大宋是什么?”
赵顼显然比较头痛这个问题,“在百姓的心中,大宋究竟是什么?”
“是个装着自己的地方,也是个保护自己的地方。”沈安的答案很残酷。
此时的国家意识并不强烈,燕云地带的汉人融入到了辽国之中,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么简单啊!”赵顼有些失望,“你曾经落魄过,所以我信你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