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物证,确实没有。都是些雁过不留痕的药,晚半个时辰都发现不了那种。也不知你们这些学医的人怎会如此矛盾,一边救人,一边研究怎么害人。”
阮雪音对他这番累及无辜的言论很无语,忽略了,继续道:“人证呢?那六个人已死,人证也是没有的。”
“没有吗?”
“有吗?”
“你不是才见过吗?”
阮雪音一愣。
上官姌。
她为双方都设置了机会,那么顾星朗从夕岭回来后会否找她,就是结果揭晓的时刻。
她在等他。
只要顾星朗来问罪,她就会全盘招认,因为在她的计划里,本就有一半概率是要自毁棋局的。
所以顾星朗踏入冷宫那刻,她就成为了证据本身。
唯一而确切的实据。
“可惜了。”她轻叹,“这么完美的一条伏线,若再坚持几年,或许可成大事。”
顾星朗眸中精光掠过:“听起来,你颇遗憾。”
“只是就事论事。”她不理他这句严肃揶揄,慨然失笑:“相较之下,我自幼被送去蓬溪山,已是百倍幸运。知道为父亲所不喜,也便没了被利用骨肉情意的可能,还因此学了不少东西。阮佋其人,城府终归是不够深。至少论洞悉人心,远不及祁蔚两国智囊,更不及你。偏崟国朝堂十余年来没出一位真正有本事的谋者。”
顾星朗没认真听后面的话,见她竟为自己身世际遇感到欣慰,心情复杂:“不是所有父母都如此。哪怕在这乱世,也有许多父母不将女儿用作棋子,百般爱护,郑重为她们筹谋一生。”
阮雪音点头:“你身边的姑娘们都是。从瑜夫人到淳风殿下。你也很有福气,父母看重,兄弟支持,姐妹维护,所以你说自己从不利用感情,我完全相信。”
顾星朗这才想起自己对阿姌说这些话时,她在回廊都听着。
“本来是好事。”他情绪变得有些怪异,“可惜帝王之道,讲求一切皆可放弃,万般俱能牺牲。重情谊,往往是负累。”
“我不觉得。”
她接得果断,以至于顾星朗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不觉得什么?”
“你在冷宫时说得很对,利用情意真心,不是君子所为。在我看来,不够好的人才会用这种旁门左道。这世上有千般对策万般谋算,不是非得利用情意。真正的强者,可以永不恶意利用情分而所向披靡。一切皆可牺牲,不过是弱者的托词。有所为有所不为,才是强者之道。”她看着他,严肃而认真,
“身处庙堂,不可能不动用阴谋阳谋,所以情意才更无价,真心才更贵重。能守住这些而坐拥天下者,真帝王也。”
对于今日此刻的顾星朗而言,这是太重要的一番话。
更久之后他才知道,这番话奠定了他往后余生的很多场选择。至少,坚定了那些选择。
就像阮雪音这个人在他二十岁这年突然出现,轻轻抬手,一灯点亮千年暗。
万古长夜,从此璀璨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