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二十五年十一月三十子夜时分,若按过子夜而算第二日说,应该是十二月初一,当朝崟君下诏,禅位与锐王阮仲。
深夜重雪,消息本该如大雪封城般传得极慢。但这场兵变自午后蔚国卫队入锁宁开始见端倪,整个青川瞩目,至晚间终于爆发,声势震天,各国从朝堂到民间人人翘首望之——
夜雪降临,厮杀声止,茫茫大陆扇扇门窗内尚在揣测胜负——
禅位诏书如等在尾声的风飘然而至,又如严冬飞雪很快传遍青川。
确如飞雪传书,盖因这个夜晚自锁宁城降雪之后,苍梧、霁都皆先后飘起了雪絮。从白日到夜间一应经过被无具细禀回两国宫室,挽澜殿御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了丑时。
御徖殿熄灯的时辰一如往常。
但慕容峋人在静水坞。
“她一定要回,我准了。”
竞庭歌刚沐浴毕,回到卧房冷不防见他坐在桌边,蹙起了眉:
“深更半夜吓死谁。”
“深更半夜怎么才洗好。”
竞庭歌稍噎,“等消息等得不敢洗。好容易落定了自然该干嘛干嘛。”
“这种消息这种落定法,你还有心思洗?”
“上官朔当初说了三项隐患,这不就是其中之一?阮家父子联手改局,八九不离十。阮雪音在打起来之前见到了阮仲,这般走向,理所应当。”
慕容峋好半刻反应,“阮仲要的是阮雪音?”
“嗯。”竞庭歌随口答,至镜前坐下开始梳理半湿的大把头发。
“顾星朗知道么?”
“今夜之前肯定是不知道啊。知道怎还会让她去锁宁城?”
“那这会儿呢?”
“不好说。”竞庭歌撇嘴,手握润白的象牙篦有些梳不下去,“城门之下当着千军万马裹披风,那丫头据说镇定得眼都没眨一下,谁能看明白?”
有一环不对。她自说完,暗思量。阮雪音已经提前知道阮仲非阮家人了?此回锁宁城崟君告诉她的?
否则再是冷静,不至于镇定至此。
还是顾星朗早就查到了。
还是阮仲也找过顾星朗。
“接下来如何。”慕容峋见她发怔,颇不耐,走过去一把拿过象牙篦开始梳那堆青丝。
“嘶——痛痛痛痛痛——”
“你头发不是一向顺?怎么洗过反倒不好弄了。”慕容峋搞不来这些活计,手握大捧乌发不过当马鬃梳。
“因为没干透!”竞庭歌抢回篦子,又抓回头发,“慕容嶙那边没动静?人家都禅位父子一心了,还不回来?”
“我也奇怪。”
“奇什么怪。他既敢去,便没打算这般回来。”
慕容峋看着镜子里那张美极的脸,绽在深夜更显绝艳。“何意?”
“在等我们动吧。等我们过去。”
“然后?”
“我也奇怪呢。”竞庭歌再撇嘴,“要去也是霍衍去,最厉害不过与崟军合力歼了这批人,以及杀掉霍衍,如何翻转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