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之人听完黑衣老者的回答后,并未再次发问,而是起身在卧榻前来回踱步,摇头晃脑地想着什么。这一幕黑衣老者当然是看不到的,只是他略微察觉到殿上之人的异样,但却不敢起身,只是将伏地身躯贴的更紧了些。
半晌后,来回踱步的声音停滞,但依旧无人问话。黑衣老人开始有些担忧,是否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让国主产生了疑虑,那真的就罪该万死了。
就再惶恐时,那熟悉的声音如般响起,只是少了些急促,反而多了些从容,“王总管,起来说话。”黑衣老者如被雷击,愣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并非跪的太久血脉不通,似他这般习武之人,怎会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下跪而颤抖。而是国主今晚一反常态,居然让他起身答话,在这漫长的数十年中,这种情况简直凤毛麟角,对于他更加如天方夜谭。
当黑衣老者起身后,那殿上之人才慢悠悠的问道:“王总管,对于明月楼主的霹雳手段,我等可有应对之策?”听闻问话,黑衣老者又是一阵,这绵里藏针的问话,简直快要了他老命。
倘若一着不慎,便会惹怒这殿上之人,届时便会落的身死魂消的下场。此时此刻,他已然察觉在这大殿之中,有数百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就等在自己一语不慎,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黑衣老者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才战战兢兢地说了两个字:“借势。”“哦?说来听听。”殿上之人似来了兴致,又坐回了床榻之声,顺手拿起了一串葡萄,便吃便吐着说道。
黑衣老者此时额前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滑下,但他根本不敢去擦拭,而是忙不迭的说道:“回禀国主,纳兰此时志在江湖,而我后唐要的是天下。虽分位两线,但速途同归。故而只要借着纳兰破竹之际,顺道取了州郡之地,便能开疆扩土,同时也能遏制纳兰的野心,将他牢牢抓在手中。”
殿上之人依旧在吃着葡萄,似无意将一颗葡萄吐到了黑衣老者身上。就这微不足道的一下,黑衣老者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身颤抖起来。
殿上之人略微有些嗤笑,敲打着床榻玩味地说道:“你也是这般跟他说的吗?”最后几个字出口时,略带着有些停顿。黑衣老者闻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因为他感觉到周围浓郁的杀气突然蔓延起来,这种密不透风的时候,任何轻举妄动都将招致杀身之祸。
黑衣老者忙不迭的说道:“回禀国主,老奴一片赤诚之心,绝不敢做着欺君之事啊。纳兰那贼子狼子野心,我从旁监视,定不让他胡来。”
殿上之人又轻敲了敲卧榻,那顾浓郁地杀意顿时烟消云散。而黑衣老者在刚才刹那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将后背完全湿透了。此时偶有风起,吹着后背瑟瑟发凉。
似对黑衣老者的回答不甚满意,但却又不知该怎样处置,便开口说道:“记住你说的话,王总管,退下吧。”黑衣老者闻言如蒙大赦,双手抢地高呼万岁后,跪安退出了大殿。
当他抬脚迈出大殿的刹那,若那山河星海转换千年,又一次重获新生。这种久违的舒畅感,跟刚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长长舒了口气。
而那大殿外的年轻侍从,则走上前去将大殿沉重的大门小心翼翼地关上,直到里透不出一丝光亮为止。黑衣老者本想上前搭话,但那年轻侍从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黑衣老者只能悻悻然走下石梯,往石门处走去。
就再快要走到石门处时,一根羽箭嗖的一声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好擦着他脸颊滑过,凛冽的箭气带起丝丝血花,让黑衣老者再次心惊胆战。
他不敢回望,生怕转身便是终结。好在石门又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开启。黑衣老者迈着沉重的脚步,缓步走出石门,待石门再次重重落地后,才真正舒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刚才的冒失,刚才那个简单的眼神,险些让自己丢了性命。作为一个深宫老人,怎会犯如此草率的错误呢?
那一箭是警告也是提醒,警告自己不要忘了刚才说的话,龙颜震怒必死身死。提醒自己需快快行事,别让国主等着急了。黑衣老人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想着来时方向走去。
只是这次返程,走的战战兢兢,并没有来时的闲庭信步。这一块块花岗岩石板,就如压在他身上一般,喘不过气来,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知何时才能终了。
而此刻的纳兰,依旧在擦拭着他那柄长剑。只是在自语说着,“王总管,辛苦了。”似身在密室,已知晓刚才发生的一切,而这两人的博弈,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