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虽未来过此处,却依凭着前世的零星记忆,大致知晓此处乃是后唐定都洛阳后修缮的第一座行殿,名为缀星殿。
彼时后梁并未定都洛阳,而是力主开封,将洛阳定为东都,实则此处却有妙用,乃是长驱北上的中转补给之地,当然也是帝王玩乐之所。
朱温就曾来此住了月余,因这处正殿内寝中能卧躺望星空,星空坠落星河璀璨,而得名缀星殿。
后来李存勖力排众议,定都洛阳,沿用此名。但却再也未到此殿观星。据说还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谈论此间之事,也不准任何人踏足此处。
只是如今,内宫之中人人自危,城外百姓也跑的无影无踪,谁还会在意此处的禁令呢?
可顾醒和白琊所见,却是满地人头,如天上坠落而下,恰应了这缀星殿之名。而那些人的躯体,则被挂在大殿梁上,诡异万分。大殿之中此时只有满地人头和无头尸体,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可这前后有这么多人冲入内宫之中,难道都不曾瞧见?或是他们不该推开缀星殿的大门,也就不会惊扰了这其中的冤魂。
当顾醒和白琊冷静下来后,顾醒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未踏过那道门槛,当他试着伸手往门内探去,白琊突然出口喝道:“小心!”
顾醒闻言立即收回了手,就再刚刚顾醒伸手的位置,有一条细不可见的丝线,一划而过,诡异莫名。顾醒不知白琊如何得见,但也惊出了一声冷汗,连连拍着胸口,让自己快快平复。
此时白琊已走到顾醒身边,有些颓然地说道:“这里的一切,恐怕并非李存勖的手笔,而是刑老所为。”
“白姨是说,冥尊他们有意断后,以绝后顾之忧?”顾醒动了动因紧张而有些发僵的手腕,有些无奈的说道。
“若是猜的没错,这之中的尸体,跟门外的那一堆乃是一道前来。正如你所说,先行一步之人将这些人斩杀,可这些人不知为何又纷纷‘死而复生’,冥尊他们先行力敌,却发现力有不逮,为了避免伤亡便在此殿中布下了弥天大网,将残余的禁卫悉数绞杀在此。”
顾醒有些无奈,这也许正如白琊所说,却是冥尊等人的无奈之举,可偏偏将他们二人也拒之门外,过而不得。
白琊见顾醒没有言语,突然伸手往前一点,袖中有激射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飞刀,直冲而去。待那飞刀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白琊又往回一拉,飞刀又原路折返回来,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顾醒不解其意,却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选择等待,静观其变。
白琊如此反复多次,那一众被细若不见丝线悬在半空的尸体纷纷坠落,而其间的丝线也被薄刃斩断。
当白琊最后一次收回薄刃后,便抬脚走了进去,只是走的步伐有些诡异,似刻意踩在人头之上,约莫走了十三四步后,便来到了另一边,朝着顾醒招手。
顾醒刚才本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白琊的手段,也将那步伐记在脑海之中。未等白琊开口,便一步踏出,如法炮制地走了过去。落地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白琊待顾醒过来后,又伸出手虚空一抓,五指不知何时已戴上了指环。
这指环黝黑发亮,映衬着月光有些晃眼。白琊五指齐动,刚才坠落的尸体似乎有了生气,慢慢站起,又升到了刚才的高度。
顾醒分明瞧见,那些丝线又恢复原样,若是不察便是死路一条。
白琊收回手,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此时分秒必争,哪里还容得半点耽搁?顾醒自然明白,此时也没了后顾之忧,便紧随白琊快步前行。
只是这内宫之中,却没有半点嘈杂之声,显得格外寂静。就像不曾有人来过。若非少了巡夜的宫人和禁卫,顾醒都会觉着这一切莫非是自己的幻觉。可偏偏,那散在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息格外浓郁,容不得他不信。
随着血腥气息越来越浓,两人的心也越发沉重起来。顾醒自然知道,白琊心有所念,而他亦是要了却这数十年来的一桩“心愿”!若是能够在今夜有个了断,大仇得报,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
前世畏首畏尾,颓废度日,今生艰难苟活,却又背负血海深仇。但既然重活一世,那便不能再如前世那般,定然要干出一番大事,而这第一步,便是斩杀灭门仇人。
此时的内宫长道中,唯有两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两边郁郁葱葱的大树上,缀满了点点星光。顾醒无心驻足欣赏,他心中唯有执念,不死不休。
走过长道便是一条回廊,这种建筑风格自大唐初始,而后融入西域胡羌文化,才演变至今。回廊九转十八弯,暗合黄河九曲十八弯之意,寓意长长久久,生生不息。
每一位帝王,都想着君临天下,万世不朽,可世事无常,纵然掌了人运,却难逃天命。
这也就是为何世代帝王都妄想追求长生,却无一人如愿的原因。天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