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忽闻巷道中传来异响。回头对陈浮生比了个手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但顾醒临近的时候,一把短刃骤然射出,只是出手之人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眼见没有击杀顾醒,便仰倒过去。
顾醒顾不得许多,一个健步从了上去,顾不得脚下的血污,一把扶起倒在巷道中的人,急声问道:“城中的人呢?”
那出手之人将来人没有下杀手,只是开口询问。这才缓缓睁开漠然的双眼,无神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许是惊吓过度,亦或是许久未曾进食,出手之人只是呆呆望着顾醒腰间的水壶,眼中多了几分渴求。
顾醒不由分说接下水壶递了过来,回头招呼陈浮生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将那人架起,抬出巷道,安置在了一处被污血浸透的石凳上。这条长街并未铺就青石板,已被走的坑坑洼洼。许是城镇不大的缘故,往来通商大多不经此地,两侧房舍皆已破败不堪。
甚是是那条贯穿南北的主道,也只容得下两人并肩前行。饮过水润湿了干涸的嘴唇,那人终于又了些许生气,陈浮生抬手点在他后脖颈,随即摇头叹息,“抓紧时间问吧,时日不多了。”
顾醒点点头,急声问道:“回答我,城中的人呢?”
那人突然露出惨笑,随即慢慢变成了嘶吼,“都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是谁干的!”顾醒暴怒着咬牙切齿,却换来那人讥讽的嘲笑。“你知道了又能怎样?追上去杀光他们?别傻了,他们少说百人,就凭你们两个,还是省省吧,这都是命。”
顾醒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陈浮生抬手搭在肩上,“别问了,让他睡吧……”
那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抓住了顾醒的肩膀,“恶鬼,你们身后都是恶鬼!啊!”最后一声爆发后,那人仰头倒下,已是没了呼吸。
顾醒慢慢站起身,面上已是青筋暴起,陈浮生却释然说道:“这都是命,不必强求。”
顾醒望向主街尽头,那扇已被风吹的啪啪作响的城门,“浮生,你已瞧出了端倪?”
陈浮生抬手在空地上方画了个圈,又指向另一边的城门说道:“来时这群流寇应该还在,只是他们瞧见这群流民变成了恶鬼,就弃城而逃了。你看,他们甚至做好了在此伏击我等的准备,庆幸没有遇上,否则又是一场恶战。”
顾醒此时已不知该喜还是悲,这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犹如一卷卷山水,被一把火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他们都已经杀人不眨眼了?还能被流民吓跑?”顾醒显然不太相信陈浮生意想的说辞。陈浮生一把抓住顾醒的胳膊,往前冲去。顾醒被这一拉险些踉跄摔倒,连声疾呼,“浮生,你要做什么?”
陈浮生也不答话,在来到一处酒肆前才站定,抬头望向那门招,言语中多了几分凄凉,“开平三年点墨,阿醒可知,这是多久前的年号吗?”
“似后梁时,彼时后唐未建,晚唐才衰败不久。”顾醒疑惑答道,不知其意。
“想来已有数二十余载了,这么久都没有换过的店招,怎会配上当下瞻旗?”顾醒瞧着那刻意做旧的瞻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陈浮生观察入微,竟是一眼就瞧出了不同。
“许是那一群流寇想乔装打扮,以逸待劳。却不曾想黑烟招来了恶鬼,这才弃城而逃。若是真被他们乔装打扮,我等恐怕难逃此劫。世间之事多于此,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陈浮生将那块店招取下,拭去其上的血污,拿在手中走了进去。
顾醒也快步跟了进去,店内漆黑一片,不曾得见任何人。陈浮生取出火折子燃火照明,方才看清店内掌柜原本所在柜台后,还摆放着几坛子窖藏老酒。不知是走的匆忙没顾得上,还是根本就没有留意到。
陈浮生取出一坛,戳开泥封,香气四溢。仰头灌了一口,递给顾醒,“一醉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