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鹤庆县离丽江距离并不太远,只有区区二三十里,祝元亮雇了一辆马车,于次日便得以回到丽江。
此时,他已不再是守护这玉龙雪山下一方百姓平安的那个“祝先锋”,尽管一下得车来依然有百姓上前对其事迹赞不绝口,对其失去一臂款款安慰,然而祝元亮也只是苍凉地笑笑,对父老乡亲报以发自内心的谢意,待繁华散去,夕阳西下时,又落寞地回到那开心府中,在硕大的豪宅内独自饮泣。
若没记错,二十年来,这是自己第一次成为真正的自由身,无需再聆听那和先生的教诲,也无需再担忧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战事,突然之间寻到了一丝当年蒲子轩闲云野鹤般的自在与孤寂,然而,他也不像蒲子轩那样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来源,豪宅也不是用来吃的,待身上盘缠用完,便只能外出寻些体力活,不过,如今自己已然成为残疾之人,又有几人能够看上自己?
每每念及此处,祝元亮便悔恨起当初未能选择与蒲子轩等一同踏上寻找《混月诀》碎片的旅程来。
就这样在开心府中虚度了三日,第四日午后,待祝元亮睡了一个饱觉半醒未醒之际,却意外听得开心府大门传来嘎嘎的开门声,顿时喜从中来,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来,大喊道:“蒲子轩,你回来了?”
门那头,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急促大喊道:“子轩,不要过来见我,就在房间内说话便好!”
双方皆以为对方便是蒲子轩,却不想在堂屋内碰面时,竟均给了对方一个深深的意外!
隔了七年,蒲卫海相貌并无太大变化,依然留着一道深深的八字胡,祝元亮却生生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魁梧青年,于是,祝元亮率先叫出“蒲伯伯?”
在蒲卫海的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而其中一男一女却是金发碧眼,俨然一副西方佬的模样,男的和蒲卫海年纪相仿,女的则应不超过三十岁,剩下那个中国人稍显年轻,身材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
蒲卫海看了看祝元亮的左手,眉头稍皱,却又瞬间反应过来道:“哈哈,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我儿好友祝元亮吗?你长这么大,伯伯都快认不出来啰……那个,子轩呢?”
祝元亮顿时无言以对,因为这几个月来所发生之事早已超乎常人所理解之范畴,一时不知蒲卫海能否接受,便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蒲卫海见了祝元亮复杂眼神,抛砖引玉道:“如无意外,应该你们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些匪夷所思之事吧?是不是,在子轩身上,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觉醒了?不要瞒着伯伯,这件事情对我和子轩都很重要。”
祝元亮顿时感到蒲卫海早就知道些什么,便也决定如实相告,应道:“对,他们说那叫净化之力。”
蒲子轩对身后三人道:“果然,我们在英国探到丽江出现了一个新的净化之力,便怀疑是轩儿的,我儿,到底还是强于他老子,觉醒了啊,哈哈!”
祝元亮纳闷道:“伯伯这么多年,去了英国?”
蒲卫海淡然一笑,牵着祝元亮的右手,与另外三人中的两个洋人一起上了二楼,自言自语道:“开心府?呵,这小家伙,还真会享受!”
楼下,留着剩下一人从马车上卸下包裹。
在上楼的过程中,祝元亮分明感到,蒲卫海那手将祝元亮牵得很紧,仿佛蒲卫海要将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寄托于这位儿子的发小身上。
待到了二楼书房,四人各自坐定,蒲卫海这才拨动一块地球仪,比比划划道:“对,伯伯七年来,一直在英国与浙江之间往返,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回丽江,更不能与子轩相见,然而最近探得子轩净化之力觉醒,才特意赶回来想与他交待些事情,如今他不在也好,免得相见又是麻烦。有些事情,伯伯就拜托你转达一下吧。你且说说,子轩去了哪?”
祝元亮想了想,便从两人探寻丽安路十四号、与狼人战斗、后与陈淑卿相遇讲起,一直讲到他们离开丽江前往四川,连陈淑卿的半妖身份也不知如何隐瞒,便也一一道来。
蒲卫海听完,朝两个洋人嘀咕了一句:“走了那么远,难怪,我说怎么一点也不感觉到头疼呢。”
祝元亮不明就里道:“头疼?蒲伯伯你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啊……没什么……”蒲卫海也不知是兴奋还是震惊,或许两种情感皆有,又兀自叹道:“我研究《聊斋志异》多年,早就发现书中狐妖出现频率最高,而且我家祖传的《混月诀》又是专用于将妖怪净化为人类的秘籍,便想我的祖先蒲松龄会不会真有一段与狐妖纠葛的历史,没想到,还被我猜中了……不过,既然是如此良善之妖怪陪着子轩,倒也是子轩一件幸事。那祝元亮,你为何不与他们一同上路寻找《混月诀》的碎片呢?”
此话问到了祝元亮的痛处,便将自己当初决定加入回教国,又因得罪杜文秀且对回教国心灰意冷的情感转变一一道来,末了还咬牙切齿道:“可怜我为他们牺牲了一条手臂,竟然换来如此结局,可真是令人心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