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卿忍住笑,以白眼调侃道:“唉,我就知道,这家伙但凡出手摸人,必然出错。”</p>
余向笛尴尬道:“是觉方师侄啊,唉,你和觉行的风语太像,这分开的时间一久,我就更搞不清楚了。”</p>
蒲子轩之前进入少林寺时,已在门外山阶上见识过两个扫地的小和尚,后来在院中又见到几个,顿时好奇道:“这院落已经很干净了,为何你们总是扫个不停?”</p>
“呵呵,是啊,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不但这些小师侄问过,我问过,来这里的几乎所有人,也都问过,可真是咱们少林寺的千古一问啊……”如同禅师的机锋,余向笛并不直接作答,而是讲述道,“这个孩子,连个俗名也没有,自生下来,便被他的娘带到少林寺来,求着方丈抚养,和他一起的,还有比他大一岁的哥哥觉行。他们的爹死于战乱,娘死于疾病,临终之前,他娘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他们的两个孩子可以早日学成真本事,长大以后可以不被人欺负,若是实在不行,就是一辈子做个和尚,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也是阿弥陀佛之事。可方丈这么多年来,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是让他们抬水扫地,从来不会传授任何功夫。蒲子轩,有些东西,说透就没劲了,你且慢慢体会吧。”</p>
觉方直楞楞地抬头看着余向笛,眼神间透露</p>
出一尘不染的纯净,或许对他来说,‘爹娘’一词从来不具备任何意义,也不知道山下有些何物,半晌后,礼貌道:“快正午了,各位长辈们需要用膳吗?”</p>
“真是有礼貌的孩子。”蒲子轩心情惆怅,行了个礼,笑应道,“方丈大师正在给我们准备,一会儿便好。”</p>
余向笛轻叹口气,又道:“其实,若是一切安好,谁没事会来这些清贫的地方当出家人啊……就说刚才那些练棍之人,其中好些和我关系要好,这些年来,我陪着他们一起从少年成长为青年,闲来无事时,也会谈起他们的家事,不过都是些苦命的孩子啊……”</p>
……</p>
入夜,伴着虫鸣蛙叫,少林寺隐没在一片极致的宁静中。</p>
后院一间室内,就着一堆柴火,慧远与余向笛两人正在席地而谈。</p>
“所以,元霜牺牲在了庐山,再也没能回来……”慧远慢悠悠地拾起一根木柴,轻放入火中,溅出点点火花。</p>
“是的师父,徒儿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不过,仇恨已了,也不知未来的人生还有些什么动力,望师父给徒儿指条明路。”</p>
慧远微微一笑,低语道:“你在江西这些日子,还在按照为师传授的方法修禅吗?”</p>
余向笛点点头:“每日都会按照师父的嘱咐修禅,一日也不敢懈怠。”</p>
“那么,最近这些时日,入定之前,你脑海中都会浮现些什么?”</p>
余向笛一愣,犹豫片刻道:“徒儿大仇已报,脑子里时常很乱,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p>
“呵呵。”慧远和蔼地笑了两声,又道,“你再好好想想,你会在那里看到你想要的东西。”</p>
新放入的木柴被烧出清脆的噼啪响声,火光将余向笛的脸映衬得通红。</p>
半晌后,余向笛沉声道:“徒儿本就看不见什么东西,若一定要说的话,只有对孙小树的病情还有些牵挂,有时候……有时候,也会乱七八糟地浮现出那些妖王的影子。”</p>
“不错,你放不下的,不只是那个孩子……你是净化使者,本就非我少林寺的普通弟子,如今又结识了那么多新朋友,你应该做什么,还需要为师明说吗?”</p>
余向笛霎时明白了慧远的意思,悸动道:“师父,徒儿……”</p>
“子宇……”慧远打断了余向笛的话,慈祥地看着面前这个为了追求力量而自剜双眼的孩子,伸手搭在了余向笛的右肩上,语重心长道,“不要欺骗自己,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小树的问题解决之后,只要今后你做着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事,即使你不在我少林寺,也一生都是我少林的不二子弟。永远都是。”</p>
虽然慧远语气平缓,余向笛却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震撼,顿时跪地,颤抖道:“无论以后徒儿走了多远,徒儿都会永远、永远谨遵师父教诲!”</p>
谈话间,余向笛蒙着双眼的黑布,已然被决堤的泪水浸湿。</p>